北朝纪事(1109)

作者:绿梅枇杷

“夫君没了?”总不能这小子还与有夫之妇来往吧。

“不是。”

嘉语眼前一黑。

要待字闺中,她还能想点法子,就算是寡妇,也并非全无置喙余地,但是这——他总不能指望她能帮他抢人。

她猜想,要不就是从前边镇上,周琛有个青梅竹马,如今两家身份不同了,他便想娶,吴氏也不能同意,所以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别嫁;要不就是相遇之初,那人便是有夫之妇。

她心里寻思,莫非是娄晚君?娄氏只大他三岁。他也说“娄氏能干,人也很好”。他们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娄晚君又婚姻不顺——这也太荒唐了。

嘉语扶额道:“那如今……你打算怎么着?”

周琛见她这等目瞪口呆的为难,竟生出十分愉快来,说道:“公主怎么不问我,我这样与十一娘说,十一娘怎么回答?”

嘉语头都痛了:“十一娘怎么回答?”

“她问我是不是想悔婚,我说不是;她又问我会不会待她好,我说会,然后她说,延期的事,她会想办法。”

他一气儿把话说完,嘉语已经不知道该作如何反应。她先前就觉得十一娘活泼可喜,然而这一问一答……

想是十一娘很中意他。或者是中意他的身份,或者是别的。她恍惚记得十一娘是庶出,大约在家中并不是太好。周琛悔婚,于她是极大的损失,所以她认了。只是回头一想,又免不了委屈。怎么会不委屈,原本满腔欣喜与期盼,到头来心上先被插了一刀:她的郎君,心里有别的人。

嘉语心里要转几转方才能消化了这个事。又问:“她知道吗?你心里的那个……”这要是单相思还好,要是有奸情——麻烦就大了。

“她不知道。”

“不知道就好。”嘉语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问了,“别让她知道——就……忘了吧,婚事也不要延期了,如期举行。”

她原以为周琛还会推诿,却是没有,只道:“……好。”

行礼退了出去。

嘉语松了口气,幸而方才十一娘借故走开了,不然更尴尬。又交代茯苓、藿香:“今晚二郎的话,半个字都不许泄露出去!”

茯苓、藿香纷纷应了。嘉语又盘算要不要说给周乐听。周乐对这个弟弟没什么耐心,或者是总想摆“长兄”的谱,周琛年纪也不小了,扫了面子也不好。何况这个事,他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娄晚君和离再嫁,怎么都不可能与他们周家再有牵扯了。

又斟酌怎么劝慰十一娘。这小子真真该死,要心里有人,索性不娶也是好的,何必祸害人家好好的小娘子。他的心是心,人家的心就不是心了?

周琛却十分满足。

虽然他并不能正大光明说出来他心里的人是谁,然而好歹——好歹让她知道他心里是有人的。

从前她眼里就只有他兄长,看他与看她家三郎没有区别。那小儿才九岁!

那种隐秘的欢喜,一直伴随着他这晚好梦。

……

嘉语觉得自己是有点多事了。原本周琛的婚事,她大可以甩手不理。吴氏也好,尉周氏也罢,她们为难关她什么事。她回公主府装作不知道,便也过去了。最多是出借几个管家娘子。

但是人喜欢一个人,就会不由自主地给自己套上枷锁。

哪怕周琛与周乐并不同母,也不曾一起长大,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和尉周氏,都是他最近的血亲。尉景父子都不堪用,周琛便是亲族中第一个得用的。何况周父在世,这两兄弟也没有分家。

她可以在公主府不管事,他却需要有人为他打理后宅。

家中和睦总是要紧。

嘉语劝慰了十一娘半日,无非就是“小孩子不懂事,也不知道你的好,待日后成亲,长久下来,自然就知道了”。她自己也觉得这话虚得很,尉灿与娄晚君成亲近三年,孩子都差点有了两个,结果也不过如此。

然而或者人与人不同。尉灿这么个粗线条的人,周琛却细致,至少不会与十一娘动手。

因又安抚道:“二郎与大将军感情好,所以想他成亲的时候有兄长在。倒不是别的缘故。不过大将军出征、回师,向来是没个定日,保不准到时候就回来了。你不必管他,也不用费心去求你阿爷延期,这事儿,我给你做主了。”

十一娘到这会儿方才哭出来。她抽抽搭搭地问:“公主问了、问了……他心里头有谁了吗?”嘉语道:“他唬你呢。他就是……心里头不安。”她把尉灿与娄晚君的事儿隐了名姓改头换面与她说了。

十一娘愣了愣,终于破涕为笑。

……

嘉语从十一娘屋中出来,月色正好,明澈如镜,镜里江山。如越过这山,越过这河,不知道能不能照见远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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