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来到了她身前，对方平淡有力的声音传来：“战场上，受伤就可以免于死亡吗？”

玄千两怔住，她错愕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双暗红色的眼眸，再一次怀疑眼前的人和噩梦中的那个丧心病狂的新人类是否为同一个人。

玄千两又怔在原地的行为让天野皱了下眉，他道：“回答。”

玄千两这才回过神，结结巴巴答：“不会……”

天野从武器库中抽了一把匕首出来，并问：“那你觉得伤兵怎么活到最后？”

玄千两：“就……想办法躲起来……躲不过的就出其不意……吧……”

天野闻声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像是抓小鸡爪似的抓起玄千两的手臂，把匕首放在她的手中，然后半蹲下身子，让自己和玄千两处于基本平视的角度，抓着她的手，将匕首锋利的刀刃至于自己的颈动脉处，低声道：“没错，就算是现在的你，只要在这个角度，也有机会杀了我。”

天野的近距离肢体接触原本就让玄千两有些生理不适，而他的话语就像是打开潘多拉盒子的咒语，玄千两灵魂深处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了似的，她倏地睁大了双眼，视线就落在锋利的刀刃和天野颈动脉接触的地方。

那里冷兵器和温热的皮肤紧贴着，仿佛只要再用力一点点就会有鲜血迸出，这个让她痛苦的噩梦也会跟着消失。

于是，一时被憎意操控的玄千两鬼迷心窍般地将匕首用力向前一推。

瞬间，刀刃割开柔软的皮肤，一滴鲜红的血液涌了出来，从锋利的金属刀背上滑下。

与此同时玄千两清醒了过来，她手一松，匕首滑落在地上，身子摇晃着退后了好几步，惊恐地语无伦次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

面对玄千两的惊慌失措，天野站起身，面无表情伸手拭去脖子上的血渍，侧头瞟了眼身后站在不远处的旧人类奴仆，对方立刻毕恭毕敬地走上来，与此同时，一份等身全息投影投射在了三人不远处的空地上。

全息资料上是一些从未见过的女生的个人资料，从身高、体重、体能参数到所有的体育训练数据都在其中，甚至包括她们在搏击训练中的惯用手和发力点都记载得一清二楚。

而这上面记载的所有女生都是耀星共和国的本土圣女，总数加起来刚好16人。

玄千两立刻想到之前黄君山说大运动会除了地球来的84名地球女生之外，还会再分16个耀星共和国本土圣女进来，难不成这份资料记载的就是这些人……

奴隶调整好全息投影后上前一步，对玄千两鞠躬后张口道：“你好，我是你的陪练，接下来的时间，我将模仿这16个圣女的惯用搏斗方式，请务必找出我的破绽，击败我。”

玄千两有点懵：“击败？怎么击败？”

与此同时，奴隶已经抽出训练专用的硬质硅胶匕首，向后连退几步，摆出攻击的架势。

“等等……我……”玄千两急得四周寻找同款硅胶匕首，却发现除了满地货真价实的冷兵器外，附近根本就没有教学武器。

她焦急地看向天野，对方却早已在远处坐下，选择隔岸观火。

与此同时，奴隶一个箭步上前，握刀就冲着玄千两冲刺而来，玄千两躲闪不及，下意识从地上捡起武器做了格挡。

武器相撞的刹那间，玄千两在奴隶平静的目光中意识到了这场训练的残酷性。

作为即将走上大运动会取悦新人类的保护动物当然不能受伤，但负责训练保护动物的奴隶就无所谓了，甚至见血的训练才能带来更真实的锻炼效果和刺激的节目效果……对吧？

玄千两觉得自己的胃有些抽疼。

不是说这个世界缺人吗？缺人还不把人命当回事？为什么？

而且，让她去用兵器伤害同类、用刀子伤害活生生的人……她又不是杀人犯，怎么可能做得到？

玄千两下不了手，就只能边逃边格挡，但大人物的奴隶体质自然远胜于普通人，即使是刻意模仿成圣女的力量和速度，偶尔用力依旧会过猛，玄千两格挡不及就会摔个人仰马翻。

一直在远处静观的天野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阴霾，他道：“3981号。”

奴隶立刻停止攻击站直身体，看向天野鞠躬：“大人。”

“切掉左手食指。”

“是。”

玄千两一惊，第一反应护住自己的手指腹诽：切谁的手指？自己的吗？

她正气喘吁吁地出神，就看到奴隶忽然从地上捡起一把匕首，毫不犹豫手起刀落，直接剁掉他自己的小手指。

瞬间，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掉在地上的手指被鲜血浇得通红，触目惊心。

奴隶的脸因为疼痛瞬间扭曲得乌青了，却不发出一丁点声音，板着一张脸重新拿起硅胶匕首对准玄千两架好姿势准备攻击。

玄千两顿时懵了。

这时，天野才看向她，声音没有一丝温度道：“这节课如果你解决不掉三个，他就永远不能将手指接回去。”

玄千两的脑子里顿时“轰”一声。

她再次看向天野，看着他耀眼却没有温度的暗红色眼眸，凝视很久，才蓦然发现其实眼前这个看似高冷有耐心的男人就是那天那个在床上给她噩梦的恶鬼。

在耀星共和国这样的生物观体系下，草菅男人的性命和践踏女人的身体，对虽然长着人样但根本不是人的新人类而言是一种很正常的事。

人类是从猿猴一类变来的，也依旧有很多人为了一口野味选择“活吃猴脑”，虽然他们会被批残忍，会触犯野生动物保护法，但相比杀人……他们的所作所为好像在人类的文明中并不算什么大错，一些不在保护法内的猿类动物依旧被人类大肆消费。

反倒是过度保护高智动物的人会被社会批评有“圣母病”，更多更大众的人类信奉的是“狗就是狗，畜生就是畜生”这样的原则，只要没有蓄意虐杀动物而是正常的“消费”动物，他们就是正常的、道德没有瑕疵的人类，他们可以是军人、教授、高官和各种受人敬仰的人物。

玄千两一直都觉得人类这么做没有错，因为生物总归是要利己之后才有功夫顾及其它。

但当自己不是食物链的主宰者，而被其它生物站在更高的位置凝视时，一种焦虑感和不公平感就会不断地从身体里涌出。

或许眼前这个叫天野的新人类是一个对工作尽职尽责的家伙、是耀星社会的好人、领袖甚至受人敬仰的大人物，但这都并不妨碍她对圣女和旧人类的“不尊重”，只要他没有虐杀，他的行为在这个社会体系中就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就像曾经的她们对待猫狗猴兽那样。

玄千两握紧手中的匕首，莫名的焦躁了起来。

她忽然发现，她即将面对的似乎不是一场少数正义大战多数邪恶的传统故事，她所在的阵营所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服务她们自身的利益，而天野所在的阵营也有他们的价值观自洽。

玄千两突然觉得，这场似乎已经和正义没什么关系的战争，前途似乎比想象中还要渺茫得多。

第40章 3986.8

最终, 一节课结束时，玄千两仅打倒了一位选手，而且这个“打倒”的水分还很高, 完全是奴隶陪玄千两周旋了若干小时，在已经对玄千两的水平心知肚明从而放松了警惕时, 被玄千两意外偷袭成功。

虽然玄千两并没有按照天野的要求完成训练任务，她还是逼迫自己控制住全身的恐惧走向天野, 最后在距离天野还有10米的地方站立，结结巴巴道：“能不能, 让他，把手指，接、接回去？”

玄千两虽然心知肚明奴隶和自己并不是一个阵营的人，但同为人类, 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因为自己的笨拙而失去手指。

更何况，头顶遍布蓝色摄像头，这或许也是博得好印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