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话。

“你很难，你让别人也很难，你以为你被欺负了，但其实你让别人觉得你居高临下，可能你其实并不是这么想，所以，听着，SSE12138，你应该回到你自己的群体中去，在那里你才不会是个另类，明白吗？”

·

选修安全员的第五个月。

某天，老师找到SSE12138说：“第三节 课的课间去一趟会见室，有你的客人约好了要见你。”

“知道了。”虽然有些疑惑，但她还是没有犹豫地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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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SSE12138在会见室里，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清澈、明亮，像是一束光，照进她平淡且乏味的人生里。

“妈妈？”她有些疑惑又有些拘谨地叫出了这个太久没有说过的词汇。

“你长大了。”那个女人走过来，轻轻地拥抱着她，“而且比小时候开朗，懂得见面叫人了。”

女人变得比之前更瘦，但是，也更丰满和漂亮。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她问。

“我要离开这里了。”那个女人道，“所以临走前，想来见见我的孩子们。”

离开？

她仰头看向女人。

女人如今已经26岁了，早就过了离开培育园的唯一时间，还能去哪里？

可是，当她看到女人眼底幸福的笑意时，便明白了一切的答案。

“你要去做情/妇了吗？”她问。

“嗯。”女人听到“情/妇”二字，表情中是难掩的喜悦，“之前送几个孩子去给卡蓝堡大人们挑选，结果，被雷威公爵看重，然后……然后，雷威公爵希望我做他的情/妇。”

她垂下眼，没有说话。

雷威公爵大抵是卡蓝堡家族中夫人最多的一位，后宫人数一度高达124位，成为这位神明大人的情/妇，真的能够被记住吗？

“雷威大人对我很好的。”察觉到她对这份感情似乎存在质疑，女人忙替男人开脱道，“无论雷威大人曾经拥有多少个情/妇，但当下被爱，并且一直被爱，那才是真爱，不是吗？”

女人的眼里充满了毅然决然，容不得旁人说三道四。

她沉默，半晌道：“注意安全，你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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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地，“26岁妈妈被雷威公爵选为情/妇”的消息，不胫而走。

其实在此之前并不是没有年长双圣儿工作人员被卡蓝堡家族的贵族大人看上的前例，只是像雷威公爵这样高级身份的，近些年是第一个。

年轻的双圣儿们为此议论纷纷，年长的双圣儿们突然变得充满希望。

那之后一个月内，几乎每一天，食堂里都有人在议论着这件事——

“凭什么啊？那种老女人丑死了，凭什么她能被雷威公爵看上？”

“电视上以前看的还不够多吗？你还不清醒吗？老家伙心理变态，心眼特别多！尤其是18岁以上的！”

“真恶心！给雷威大人送情妇候选人，结果自己不要脸乱勾搭！”

“呵，反正她已经是个老东西，走着瞧吧，她没几天了！”

SSE12138沉默地啃着手中的土豆。

她不在乎这些家伙的诅咒，因为她知道，那个女人和其他双圣儿不一样。

那个女人有着一双世界上最澄清漂亮的双眼，肯定会得到截然不同的人生。

那个女人，一定是爱情片里真正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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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个月刚过还不到一个星期时，意外发生了。

突然有一天，再也没有人用尖酸刻薄的语言在食堂里议论大龄老师成为情/妇的事，大家一改语气，用嘲讽和戏谑的口吻说起了这件事——

“知道吗？上个月送上去的那个老女人被送回来了！”

“我知道！笑死！我都说了雷威公爵怎么会看上那种老东西！”

“据说雷威公爵只是想尝尝鲜，就跟她过了一夜，第二天就让人送她回来，结果她不肯回来，臭不要脸地在上面赖了一个月……”

“这种脏东西还能活着送回来，也是雷威公爵仁慈了……”

双圣儿们叽叽喳喳成一片，每一句话，都在刺激着坐在角落里向来一言不发的SSE12138的神经。

那一天，她第一次站了起来，拿着土豆，走向那几个说闲话的双圣儿，将土豆狠狠地摁在了她们的头上。

随着几个女生的一跃而起，她无法自控地抡起双臂，重重地砸在她们的脸上。

这一天，她也终于在食堂中和人动了手，成为其他双圣儿用餐时间的下饭节目。

·

那之后，SSE12138被罚三天没有土豆吃。

但她不在乎，她从小就经常在老师的安排下，两三天只吃补药，不吃土豆。

惩罚结束后，她请了假，去找那个女人。

母亲这份职业没有独立的房间，她们的人生，24小时都要陪伴在年幼的孩子身边。

穿过一排排婴儿床，听着耳边婴儿们震耳欲聋的哭声，她一步步向女人走近。

直到来到女人的身后，她有些怯懦地张口道：“妈妈？”

女人没有回应。

她注意到，女人面前婴儿床上的孩子应该已经尿裤子好几次了，白皙的尿布上面有着一圈又一圈浅黄色的尿渍，显然是干了又湿、湿了再干的结果。

“妈妈。”这一次，她叫的声音大了些。

女人一定是听到了，对方偏了一下脑袋，却没有回头。

“妈妈！”她鼓起勇气，第一次用洪亮的声音呼唤着对方。

女人这才转过头。

然而，她看到的却是一张骨骼线条崎岖、蜡黄干燥、憔悴得令人恐惧的脸，还有一双失去了光泽与亮度的双眼。

“妈妈……”她的声音开始颤抖。

看到女人面容的那一刻，她有些绷不住了。

仿佛深夜中唯一的月光熄灭，只留下没有尽头的黑夜。

“他不爱我……”女人呢喃着张口道，“他不爱我……”

“妈妈……”她滑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果然我太丑了……我没有那些离开这里的双圣儿身上的魅力……”女人像是着了魔，不断地念叨着，“所以他不爱我……我只配留在这里……我离开不了这里……我是一个失败的双圣儿……我是一个失败的双圣儿……”

“妈妈……妈妈！”她抓住女人的双臂，想说些什么话去否定女人，可是，却找不出语言。

就像她曾经想要否定“双圣儿就该喜欢年长的神明”这样的观念，就像她明明就是喜欢年下的神却就是不喜欢看那些年下言情剧一样，就像是她隐隐约约感觉能够理解那个离开家乡的白蝉的选择……

她好像总是有一些想法，可那些想法却无法变成清晰的意识，出现在自己的胸口。

她被困住了，正如同《杀死那只蝉》的女主角。

她的人生明明没有那么不幸，却好像就是被什么困住了。

第274章 第 274 章

不久后, 那个女人去世了。

不过，没有人再议论起关于那个女人的事。

因为，职业分流考试正式到来。

SSE12138却在临近考试前一周, 选择调整专业，来到了“无限者”的阵营。

同学们纷纷议论着这个不着调的转班生, 却又为她的美貌觉得她去当安全员确实是亏了。

在看到她破破烂烂的衣服后，有女生问：“你在那边上课的时候, 还好吗？”

她没说话。

“我就给你们说了，丑东西心眼蔫坏！”立刻有女生高声道, “从小到大安全员有几个正常人？安全员各个都是心理变态！她们小时候能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一群没有新人类要的脏东西！”

“你也真是的，为什么要去做那么脏的职业呢，还被她们欺负……”

“对呀对呀，恶心死了那些丑东西, 她们什么玩意啊还敢欺负你……”

越来越多漂亮的双圣儿围在她的身边，关心她的情况。

她不理解，但有些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