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一旦忘记名字，就会忘记身为千寻这个人的过去。

而她不想忘记。

她偶尔会怀念爸爸亲她的脸时那又粗又硬的胡茬，怀念妈妈做美容时那张堆满了鼻涕一样的美容液的脸蛋，怀念小姨为了减肥生无可恋吃着烧饼发呆的表情，怀念小姨夫挤地铁结果被挤掉一只鞋回来的囧样。

她还会怀念小学门口那家兰州拉面馆里那个长得超帅还有些腼腆的老板儿子，怀念深夜从夜店中出来在路边摊吃一笼包子里面流出的汤汁，怀念初秋时坐在学校门口的长椅下仰着头看着头顶的树叶一片片飘落时那空虚又安逸的午后。

她的过往生活没有特别顺利，但也不赖。

她会在想起某一个镜头的时候，觉得这一切值得被回忆。

而这些回忆，组成了她的人生。

或许这就是老人们常说的“叶落归根”，她总是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即使身体已经老去，却发现自己所怀念的一切，都还在那里。

所以，她不能忘记自己的名字。

她要回去。

第272章 第 272 章

耀星共和国在建国之初, 曾确立了42个世界贵族。

他们坚持一国两制原则，为耀星共和国中央政府守护着世界边缘的每一寸土地的安全与和平。

不过，中央政府并不会为他们进行财政拨款和经济扶持, 反之，他们每年都要为他们的特立独行对世界政府上税。

当然, 他们上的税和他们赚的钱比起来，九牛一毛罢了。

目前, 在仅剩那些世界贵族中，共七家拥有开设“培育园”的资格。

“培育园”, 顾名思义，培育某种生物或者植物的地方，只不过在世界贵族这里，他们的培育园中, 培育的是双圣儿。

最开始的时候，“女女造女”是一项非常高精尖的科学技术，培育双圣儿的业务由中央政府的下属科研机构进行, 后来随着该的技术愈发成熟，各家世界贵族的科研机构所也将该项技术攻破，“女女造女”不再是什么高尖端科技, 于是，中央政府的下属研究机构开始频繁将“女女造女”的项目外包。

再后来, 随着外包越发频繁, 最终, 中央政府索性选择直接将95%的双圣儿制造项目外包，仅留下5%的项目由中央科学院的双圣儿开发部在科学研究的同时进行生产。

中央政府创造双圣儿的目的一开始很单一, 就是为了解决新人类的繁殖问题。

虽然双圣儿被创造出来后并没有缓解繁殖压力，但她们的存在, 大大地缓解了雄性对雌性的天然情感需求。

如今她们除了科研用途外，更主要的是为了向新人类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

圣女因为肩负生育重任，虽然人权缺失，但物权属性极其昂贵，以至于很多时候社会上会出现“C级以上圣女比大部分新人类还难以招惹”的实际情况。

为了让所有的新人类都能够得到不同程度的情绪价值，物权属性偏低的双圣儿的存在便是必要的。

因此，为了更好地服务新人类，双圣儿的培育模式和圣女截然不同。

新人类总是“亲切”地将培育园称呼为：农场。

·

SSE12138从有记忆以来，她的人生，就充满了永无止尽的喧闹声。

偌大的房间里，上千台婴儿床，还有一群身着赤色制服在忙忙碌碌的女人们。

一个女人总是在她的眼前乱晃。

这个女人一会儿抱起左边床上的小鬼哄一哄，一会儿抱起右边床上的小鬼逗一逗，一会儿又转过身子去安抚对面床上闹腾的小鬼们哄她们睡觉。

这个女人从不休息，额头上总是挂满汗珠，还会伸手将两鬓滑落的长发别于耳后，露出精致的下颌线。

偶尔短暂的闲暇之际，这个女人会转过身子，看向从不哭闹的自己，用有些深沉的表情道：“还是你最乖了，可是，宝宝，太乖的话，在这里，是会被吞噬掉的。”

这个女人很漂亮，乌黑茂密的短发，挺拔的鼻梁，精致的五官。

最关键的是，这个女人有着一双清澈纯净的双眼。

像是会发光的宝石一样。

这是SSE12138自从看第一眼，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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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会爬行之前，SSE12138每天只能躺在摇篮里，望着头顶挂满的安抚小玩具发呆。

她总是睡不着，因为这个宽阔的大房间实在是太吵了，吵到连安抚玩具悦耳的铃铛声都听不清。

好在，大概三个月的时候，她终于会爬行了。

她被转移到了一个小房间里，和大概二十几个孩子共同睡在铺了厚厚的绒毛地毯的柔软地板上。

那个女人依旧陪着她们。

然后，在第九个月，她第一次学会了开口叫“妈妈”。

是对着那个漂亮的女人。

当然，那个女人并不是她生理上的母亲。

双圣儿没有生理上的母亲，也不知道何为生理上的母亲。

在这座“卡蓝堡双生儿创造园”中，“母亲”只是一种需要考核才能上岗的职业。

就像所有凶巴巴的安全员那样。

但是，那个女人会在每一个孩子怯懦地叫出“妈妈”时，给予她们一个无比热情温暖的拥抱。让所有孩子都觉得自己有了一个家。

而且，那个女人很厉害，能记住每一个孩子复杂的名字。

也会记得她的——

“SSE12138！你怎么不会哭呢？要学会哭哦！”

那个女人对她说。

“不要沉默，一定不要沉默，太过于沉默的话，就会消失不见的。”

正在地板上爬的她回过头，看向那个女人。

她还小，不懂女人话中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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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双圣儿在生长到20个月的时候，就要开始办理入学登记。

她们要去学校上学了。

入学后，她们将被转移到另一个区域，和哺育她们的“母亲”说再见。

年幼的孩子们都舍不得陪伴自己已久的母亲，面对分别，哇哇大哭着。

而她还和从前一样，只是呆滞地看向眼前的所有人，还有那个女人。

她悲伤吗？

不知道，忘记了。

只记得那个女人挨个安抚了每一个孩子，轮到她时，女人给了她一个个大大的拥抱。

“SSE12138，以后如果受了委屈、觉得难过，一定要哭出来，好吗？”

“……”她仰头看向女人。

女人的双目仍如一潭清澈见底的池水，永远是那样明净和明亮。

“嗯。”她安心地将脑袋埋在女人的怀里，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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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圣儿的一生，从能够自主活动开始，就要进入“学校”上课。

9年义务教育，3年非义务教育，共12年受教育时间，毕业后就是圣儿成年的14岁，职业分化，分道扬镳。

刚满两岁的SSE12138，在与那个女人分别后没多久，来到了新的环境，进入了集体生活。

9年义务教育期间，她每天早上五点就必须准时起床，五点半集合，即使刚学会走路，也要准时出宿舍列队，前往大厅做早操。

早操很枯燥，但是不得不做。

如果晚一分钟，她就会被扣个人分，个人分减少，食物就会减少；

如果晚十分钟，他的班级就会被扣分，班级分减少，同学就会埋怨自己；

如果晚十五分钟以上，安全员就会出现。

安全员是一身黑衣的恐怖女人，他们戴着拥有电击能力的机械手臂，会惩戒所有违反规则的双生儿，无论她们几岁。

早操结束后，她们集合排队，六点进入拥有着上百个淋浴头的大澡堂开始沐浴。

六点四十，沐浴结束穿衣，七点列队进入食堂，开始吃饭——

煮熟的土豆，白水，以及，一把营养药。

营养药非常好吃，有各式各样的味道。

因此，去食堂吃饭，是她每天最期待的时间。

当然，也是她最讨厌的时间。

因为，食堂总是最吵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