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女之地(356)

作者:九十九六七


她记得,和校霸天天在一起的时候,校霸总是会霸凌一个特别文静的男生,只因为那个男生和校霸同名,让校霸很不爽。

可实际上,那个男生从没有招惹过校霸。

所以,有一天,当校霸再次抢光了那个男生的钱离开时,她偷偷走过去放下5块钱道:“你回家的车费。”

那时候她的家庭条件还很一般,5元钱对于小学的她来说并不是小数目,可她还是把钱留给了对方。

——为什么当时的她会这么做呢?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也不喜欢思考自己行为背后的动机。

因为她并不是个善良的人,可是又做不到不假思索的恶。

她,好像一直在焦躁地游离着。

·

少女仰头看着那伴随自己一生的单杠,又环顾白圈之外空旷的黑暗。

她忽然发现:她其实想要离开这里。

可是,她不能离开这里,她也离不开这里。

白圈是她与他人的界限,也是她自身的牢笼。

·

后来,打完“小三”的“大婆”被男人打了,她替“大婆”打了男人,互殴之后受了伤,又在校医院包扎。

突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老师,我想问一下A1001班玄千两的实操课成绩……”

她立刻低下了头,不想被发现。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但是就是害怕。

“你还知道低头?”这时,隔壁挨了揍的男人道,“我以为你高傲得很呢!”

那一刹那,她的理智断了线,抓起手边的矿泉水瓶就要去砸男生。

可手边的水瓶刚刚拿起还不到30厘米,就被人强硬地摁了下去。

她一扭头,学姐站在那里,正用手压着她手中的水瓶,然后用自然而然还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道:“这瓶水好像没拆,我可以喝掉吗?”

白寿眉沉默地垂下了手臂,片刻后,点了一下头。

·

走出医务室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夜晚学校里灯火通明,来来往往都是人,可白寿眉却只有一个人。

她将大脑放空来到学校门口,本想着要不然去对面的美食一条街吃点什么,可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一辆墨绿色的MINI从学校左侧的学生停车场方向驶了出来。

那一刻,她忽然抬腿朝着那辆车跑了过去。

第193章 19236.31

似乎是察觉到白寿眉的到来, 那辆MINI停了下来。

在她伸手敲车窗之前,车窗先一步摇了下来。

“干嘛?”驾驶座上,学姐看向她。

“我……”她欲言又止。

夏日的风拂过她的长发, 将她带着几分落寞的神情藏在夜色的阴影之中。

“嗯……”学姐想了一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支付宝余额, 然后道,“大概五公里外开了一家海鲜自助, 那里的海螺又大又有精神,简简单单蘸个豉油就又香又甜, 但就是贵,388元一位,两位的话可以打折到499元双人,你要去吗?”

“嗯……嗯!”她应声。

“那就上车呗, 还要我下车接你吗?”

她立刻拉开车门,跳上了副驾。

车子缓缓行驶在马路上,她撑着下巴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 还有全世界亮晶晶的霓虹灯,发了会儿呆,转头看向学姐。

“你不讨厌我吗?”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不吧。”

“即使我们……”

“嗯, 我又没输。”学姐道,“我对于一切没让我输的对手都不讨厌。”

“切。”

“哈哈。”

她不说话, 片刻后再一次问起刚才的问题:“你不讨厌我吗?”

“不是回答过了吗?”

“为什么?”

“嗯……”学姐思考道, “我喜欢漂亮有钱又有分寸感的御姐。”

“我是直女。”她立刻道。

“哈, 谁不是呢。”

车子行驶到十字路口,学姐打灯变道。

她突然再问:“为什么你会觉得, 我是……”

话说到一半,她又沉默了下来, 觉得两人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说不如不说。

等路况好了,学姐一边开车一边道:“因为人类的大脑就是会关联处理啊。”

“关联处理?”

“对呀,比如当你小时候受到委屈,哭着向你认为能够帮你伸张正义的人诉说委屈时,如果他们不但没有替你解决委屈,反而还伤害了你,你就不再会把‘委屈’和‘诉说’建立关联性,因为你知道没有用。”

白寿眉的内心顿时“咯噔”一声。

“但‘委屈’终究需要一个出口,而‘暴力’总是能让人宣泄积累的负面情绪,所以总有人试图用’暴力‘替问题寻找出口。”

她愣了一下,问:“那你呢?”

“我什么?”

“你能处理好情绪,为什么也会学习使用暴力?”

“那你觉得,我们两个为什么现在能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说话?”

“……”

“因为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当你再次面对我的时候,你的逻辑已经自动变成了‘暴力没有张嘴说话好使’这样的了。”?

“……”

“我爸妈说,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就是这样,强国只会跟强国谈和平。”学姐道,“所以一个人越强,她的世界里就遍地都是‘好人’,我爸妈希望我的身边都是这样的‘好人’,为此,我必须成为‘强国’。”

“傲慢。”白寿眉如此道,“人是有上限的,你不可能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强者,你要是遇到比你强的人,那你到时候怎么办?”

“没有人是全方位的强者。”学姐坦诚道,“马云再有钱也无法改变不到一米七的身高。”

“那你说这些……”

“让自己成为强国,不是为了向外施暴。”学姐道,“而是为了维护自己内心的秩序。”

“哈?”

“我爸妈说,人有时候相比不能和外人和解,更不能和解的是自己。”

“……”

“成为‘强国’,就是在别人骂你不到一米七的时候,你不会因为无法和自己的身高和解而内心秩序混乱。”学姐道,“强大的目的,外因当然还是‘弱国无外交’,而内因,是为了能够原谅自己弱小的部分,与自己和解。”

说到这里,学姐笑了起来,撒娇道:“毕竟我只是个小甜妹嘛,想要成为巨石强森也不可能。”

“……”

白寿眉忽然愣在那里。

她看向窗外,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一个合适的用词,来形容她当下的感受。

·

那一刻,圈内的少女望向圈外。

她在护士帽女孩头上看到的,不再是小巧可爱的护士帽,也不再是恶魔的犄角或者蝙蝠侠的标志,而是一顶王冠。

年幼的女王并没有广袤无垠的疆域和数以万计的子民,可她却屹立在那里,守着那一片独属于她自己的净土国富民丰。

·

那天过后,白寿眉渐渐和狐朋狗友断了联系。

理由无它,只是觉得那些人都是长着人脸的猴脑罢了,继续待在一起掉价。

她开始喜欢去图书馆,随便翻翻里面的历史方面书籍。

做为一个曾经的学霸,她接受知识的速度,比那些蠢货强很多。

她发现,看历史上的先进知识青年和他们的文学创作,比看当代给大脑裹了小脚的年轻人有意思多了。

无论是父母的破事,每天在学校里演不完的“大婆打小三”的破事,还是自己从小到大所经历的混账事,乃至国家发生的大事……历史上好像都有。

只是,每一次都用了不同的方式在呈现而已。

或许,历史真的就是个轮回。

人类反反复复犯着同样的错误,却又在认识错误之后继续犯错。

一时间,她有些沉迷。

与此同时,头一次萌生出了上进的念头——

要不然考个历史方向的研究生看看?

·

那一天,少女回头看向身后的单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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