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创世论》说, 圣母的愤怒曾毁灭了这个世界，但随后又重新创造了这个世界，而教皇是圣母唯一的使徒，新人类是教皇用来构造新世界的使者。”紫姼道, “如果从基督教的角度讲，圣母更像是上帝，发动了大洪水创造了新的世界, 教皇是十二使徒的集合体，新人类就是使徒的追随者们。”

“你还知道基督教呢。”白寿眉很惊讶，毕竟耀星共和国的法律将耀星教之外的一切宗教都视为邪/教。

“我知道的可多了。”紫姼笑笑, “做我们这行的，总会因为任务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 禁书什么的也不是第一次看了, 只要学会闭紧嘴巴, 没人会计较我们知道了什么，毕竟……”

紫姼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所有圣渎鸟的肚子里都装着这个国家最高端的科技芯片, 无论她们知道什么，耀星共和国都有底气确保她们不敢轻易背叛国家。

“呵, 也是。”白寿眉懂得紫姼的意思，她又咬了一口水果道，“所以，信仰右教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特殊的地方可多了。”紫姼道，“目前这个国家是左教占上风，现任大总统也算是左教出身，但对于圣女而言，如果想要拥有更高的社会地位、更好的生存环境、更多的津贴甚至是更多的壳生资源，最好的选择就是拥护右教领导人上台。”

白寿眉放下手中的水果问：“为什么？”

“这牵扯到左教和右教的理念问题。”紫姼道，“左教和右教一开始的矛盾是对谁才是‘神’的这个概念理解的矛盾。”

紫姼拿起刀叉，继续吃着牛排道：“简单来说，左教认为圣母和新人类的关系应该遵循旧时代男尊女卑的价值观。

旧时代是男本位的社会，母亲只是生出儿子的介质，母亲的存在意义就是生下儿子并为儿子奉献牺牲，儿子可以因为母亲的付出而奖赏性地孝敬母亲，但是，母亲并不是儿子的主人，相反，丈夫死后，儿子才是母亲唯一的主人。

也因此，左教认为圣母只是生下新人类的媒介，新人类可以珍惜、敬重和拥护圣母，但不代表新人类需要听从圣母的，相反，新人类是圣母的主人。”

“呵。”白寿眉干笑一声，“很好，很符合我对新人类和父权社会的刻板印象。”

她忽地想起以前在网络上和人吵架时，她说对方“你这么形容女的难道你没有娘吗？”，结果对方来了句“你凭什么认为我是女人生的？”，当时她愣住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句话什么意思，现在突然懂了。

那个男生应该和这群新人类一个想法：母亲是产出我的介质，但不是创造我的人，真正创造我的人只有我的父亲。

“也正是因为这个逻辑，左教认为新人类就是耀星大陆真正的主宰者。”紫姼道，“他们认为新人类可以肆意处理其他任何种族。”

“懂了。”白寿眉毕竟出身于地球的YSL教家庭，做为一名前宗教信徒，她比无神论者更容易理解宗教概念，她短暂地思考后，就理解了左教的意图。

小时候，祖母曾说过：“安拉的一切行为都是正确的，因为安拉的一切行为都是客观存在的现象。”

安拉即为YSL教的真主，上帝的最后一位先知，白寿眉的家庭世世代代所信奉的神明。

当时的白寿眉很难理解这句话，直到后来另一位MSL同胞对她解释说：“你认为人类之间彼此的屠/杀是正确或者错误的？”

她不假思索回答：“当然是错误的，一切战争都是错误的。”

“那么，你认为天灾是正确或者错误的？”

“哈？”

“你一定无法对天灾用‘对’与‘错’去衡量，对吧？”

“天灾就是天灾，怎么谈对错？”

“没错，天灾就是天灾，天灾没有对错，天灾是客观存在的自然现象。”

“对啊……”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天灾其实就是神对人进行的屠/杀？”同胞忽然这么问她。

“啊？”这是她未曾设想的角度，她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呃……如果是神想这么做的话……可能是……神定有Ta的深意吧……”

“你看，你并不会认为神是错误的。”同胞道，“所以，神的一切行为没有对错，神的一切行为都只是客观存在的现象。”

“呃……你非要这么解释的话……”

“所以——”同胞又道，“安拉是没有错的，我们必须信奉他。”

当时白寿眉听完这些话，觉得文字逻辑无懈可击的同时，又浑身毛骨悚然。

因为，人类患癌死亡、出意外死亡、自然死亡等等……其实都可以总结为“神在杀人”。

那么，自命为“神”的人，如果挥刀去杀人，就不再需要对善恶观负责。

按照这个逻辑推理，一旦某一个民族或者某一个群体站在神的角度去认同他们自己的行为，那么他们很快就会丢弃对其他生命的同理心，变成纯粹的暴徒。

也正因为如此，时至今日，她的YSL教同胞们，在地球上顶着神的名义，引发了一次又一次的战争。

而那些事关宗教背后的屠/杀与战争总是残忍得令人觉得匪夷所思、触目惊心。

白寿眉垂下头，正是因为身处于前宗教家庭，她不喜欢宗教话题，可是如今身处耀星共和国这样一个宗教国家，她又不得不去了解这个国家的宗教信仰，避免犯错。

“不过，右教和左教不同。”紫姼又道，“右教认为创造了自己的圣母大人才是世界上唯一的真主，自己只是拥有圣母大人血液的信徒，自己的善恶是要被圣母大人审判的，如果惹怒圣母大人，灭世就会再次到来。”

白寿眉长吸一口气又吐出去道：“所以，右教会认为侵略地球是错误的吗？”

紫姼肯定道：“一切侵略战争都是错误的，毋庸置疑。”

白寿眉干笑一声：“那怎么没见右教偷偷送我们回家？”

紫姼则不假思索地反问：“你觉得人类为了口腹之欲杀生是错误的吗？杀死蔬菜，杀死动物……”

听到这个提问，白寿眉再次应着：“懂了。”

人类从不认为自己为了口腹之欲杀生是错误的，因为人类需要生存。

但同时，人类谴责虐待动物的人，呼吁大家吃干净每一粒食物，以表达对逝去生命的尊重。

说到底，因为人类从始至终都站在人类自己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人类也不可能放弃地球霸主的位置去为了真正的万物平等而去割让自己的权益。

“伪善。”白寿眉不屑地做出总结。

“无论这份心是不是伪善，但都比左教的理念对我们更友善，不是吗？”紫姼道，“至少如果是右教领导人上台，说不定全体圣女壳生指日可待。”

“真的吗……”白寿眉扯了一下嘴角道，“可是，现在是左教当政，支持右教是不是有点……”

白寿眉觉得自己和紫姼的讨论内容似乎有些不妥，这种感觉就像是美国作为一个资/本主义国家存在了几十年，领导阶层全都是资本主义的拥护者，她们两个突然在美国国会楼下探讨“马/克/思才是美国的未来”这种离谱言论……

新人类要是不计较倒还好，万一有左教的新人类计较起来，应该会给她们两个惹来不少麻烦……

紫姼也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发言不妥，一时间，两个人都没了语言。

这之后，两人都低下头，不约而同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等吃完饭后，她们匆匆洗漱，期间再也没有提起过关于左教和右教的话题，仿佛刚才的谈话从未发生过。

很快，紫姼负责的新人来电召唤紫姼陪他去外面消遣，白寿眉也迅速回到酒店房间。

此时美源刚醒不久，他打着哈切挠着松散的头发坐在床上，低头看了眼自己因为晨起而出现的生/理/反应，摁下呼叫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