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是旧人类的工厂。

土亩说，耀星大陆只有圣都和幼都采用了“90%机器人劳动模式”，其他的九个王都，工作采用机器人率只占到40%~50%，一些麻烦的劳动还是主要以“新人类监工配合旧人类工作模式”为主。

那冒着白烟的烟囱，就是旧人类正在工作的证明。

因为旧人类和圣女一样都是旧时代的产物，在这极寒的天地无法独活，工厂必须提供足够的供暖才能让他们生存。

于是，在即将到来的夜族休息月中，不畏风雪的夜族新人类休息的休息、度假的度假，反倒是畏惧风雪的旧人类，不得不为了节省通勤的消费而选择住在工厂的宿舍里，继续他们没日没夜的工作。

旧人类很辛苦，可旧人类的人生又何曾的熟悉。

无论在哪个世界，下层的人民各有各的苦难，但只要愿意放弃抬头，平视眼前的一切，生活又其实处处充满简单的快乐。

所谓“平淡的幸福”，所谓“拒绝精神内耗”，所谓“知足常乐”……不就是在说这些吗？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黄君山转过身说了声“请进”，就见帕洛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脸上的伤好一些了吗？”帕洛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揽住黄君山的腰肢问。

“嗯，好多了。”黄君山有些羞涩地应着，“结痂了，在愈合。”

“那就好。”帕洛顺着黄君山刚刚的视线看向远方问，“刚才站在窗口边看什么？哦，那边能看到烟囱，你在看烟囱？”

“嗯。”黄君山应着，“感觉那些烟囱24小时都在冒烟。”

“因为那是旧人类的劳动工厂。”帕洛云淡风轻地描述着，“旧人类都是战/犯的后裔，他们对我们的先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杀，如今让他们以劳动服刑还债，是最人性化的做法了。”

“嗯，确实。”黄君山也不知道该怎么看待侵略者和被侵略者的战/后“清算”问题，似乎给钱或者劳动服役是为数不多的解决方式，毕竟总不能再杀回去吧？

“原本买这套房子的时候，是觉得这里的风景不错，在这样的平原地区能看到错落的地势实属不易，但没想到能看到旧人类工厂。”帕洛道，“但其实那个旧人类工厂距离我们至少有几十公里，如果你不喜欢，刚好我马上休假了，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逛逛，买套新房子。”

“不用了。”黄君山忙阻止帕洛，“我在这里好不容易住习惯了，都挺好的，能看到烟囱是好事，否则一到冬天窗外都是白茫茫一片，也挺无聊的。”

“那就好。”帕洛说着，突然笑了一下，用手环将一份文件投射在空中道，“哦对了，我想送你一样东西。”

“什么？”黄君山转头看向帕洛投射出的文件内容，念出声，“壳生签署协议……”

念到一半，黄君山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帕洛：“壳生？这是……”

“你一直怀不上，我去问了一些这方面的专家。”帕洛道，“专家说，当双方身体都没有问题的时候如果一直怀不上，可能是女方身体太弱了，也可能是女方心里诱因，我想了一下，我觉得你挺健康的，所以应该是心理诱因吧？”

“……”黄君山说不出话。

“其实我也能理解，我看过地球的生育纪律片，确实以地球落后的科技来说，生育挺恐怖的。”帕洛道，“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害怕在来到异世界之后二话不说就被拉去生孩子，但是如果能给我一次壳生的机会，让我去适应，我觉得我说不定有机会慢慢接受这里，对吗？”

黄君山一时间失语，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内心震撼又不可思议的心情。

“怎么？”帕洛伸手戳了戳黄君山另一边完好无损的脸蛋道，用玩笑般的口吻道，“该不会是嫌弃我无法给你办下来托名生育吧？抱歉，虽然我不算穷，但托名生育的价值太昂贵了，我承担起来挺吃力……”

“不。”黄君山忙摇着头，“不是的，我只是……”

只是没想到帕洛会做到这一步而已。

帕洛的体贴和周到让她心慌，这是她这辈子都没享受过的待遇，因为来得太突然，让她惶恐不安，反而难以喜悦，充满遐想和不解，战战兢兢不敢接受。

帕洛看出了黄君山的顾虑，低声道：“你总是这样，面对别人的好，第一反应是退缩，其实你在我面前不用这样。”

“我习惯了。”黄君山道，“抱歉，扫你兴了。”

“那，你这么想吧。”帕洛道，“我们为了完成教皇大人赋予的使命，走到了一起，我们都是在竭尽全力完成自己的契约，所以我所给予你的，也是你应得的。”

帕洛在黄君山耳边轻声道：“毕竟，你为了我，被迫背叛了对你没有怀疑的白寿眉，对吧？”

黄君山脸上的表情瞬间僵掉，并与此同时感觉自己有一刹那的窒息感。

她和白寿眉之间的关系，自从她与帕洛成为繁殖契约对象的那一天起，就变得很微妙。

她不知道她喂给白寿眉喝的水到底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那东西对白寿眉到底是有利还是有害。

但她知道的一点是，她没有告诉白寿眉真相。

她好害怕，她真的太害怕了。

玄千两考试作弊被抓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世界的监控无处不在，她不想她死得像金霍山一样狼狈又绝望，无论去留，她都想活得比任何人都要有价值一些。

所以，她一直都在回避和白寿眉除了“喂水”之外的额外接触，因为她的心中隐隐有一个认知在反复折磨她的良心。

而今天，帕洛就这么在她耳边说出了她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

背叛。

她对白寿眉的所作所为，就是背叛。

“如果那个水是慢性毒药，你就被迫成为了杀死白寿眉的杀人凶手，哎，玄大千知道了会有多恨你呢？”帕洛在黄君山的耳边呢喃道，明明语气是那么的轻柔，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恶魔的低语，“你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偷偷告诉白寿眉，说那个水是教皇逼她喝的，可是你为了遵守你我之间的契约，将一切都隐忍了下来……”

帕洛低头亲着黄君山的耳朵道：“谢谢你，遵守了我们与教皇大人的契约，也谢谢你，选择站在了我这一边，我会竭尽全力对你好，守护我们之间的契约。”

“……”黄君山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

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就像是那躲在烟囱之下的工厂里取暖的旧人类。

明知道那里所提供的热量只是为了让他们燃烧生命付出更多的劳动力，可是好像除了那个温热的怀抱，漫漫寒冬，她已经无处可去。

·

随着那篇和无柩相关的文章持续走红，黄君山的每天变得愈发忙碌了起来。

众人都相信了帕洛对她的极致宠爱，也认为她通过不可告人的手腕和第二军的军长有了交情，甚至和第二军军长的天子也成为了朋友。

大家开始畏惧她的交际圈，就连高高在上的呜茗和婵婵，也在文章小红后的第七天，相继给她发了信息询问情况。

尤其是呜茗，虽然依旧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态度，但却破格对她说：“这样吧，看你能力还可以，我允许你加入美太团。”

所谓美太团，就是由一群“丈夫”身居高位的圣女组成贵妇小团体，她们有一个独立的聊天群，日常分享一些怀孕养身体的经验和吃喝玩乐、学习健身的体验分享。

在这个小团体里面，首领是一个叫做康斯达的女生，明明等级只有C级，却身居美太团C位，连背景强势的呜茗都不敢对她大声讲话。

黄君山很快就和美太团中一名与爱丽丝心境相似的女性熟络了起来，她叫沃美，常年因为怕自己年老色衰不能再得到新人类宠爱而焦虑，在黄君山点拨了几句和情绪价值相关的内容后，她一下子对黄君山崇拜了起来，并主动成为她的工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