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女之地(103)
作者:九十九六七
所以,当时的那场投票中,那些只是投了票而没有对同胞落井下石的女生,已经做得很好了,实在大可不必用犀利的言语去苛责。
孙悦谣渐渐平复了心中的怒火,其实她不是个暴戾的人,虽然外表粗犷,但很少发火,刚才见到朱祁忍不住发火,只是她太久没有见过外面那些还在参加考试的女生,一时间激动。
而且她又认识朱祁,也知道朱祁在学校时是个什么样自私自利的人,一时上头才口无遮拦。
如今孙悦谣气消了,在朱祁身边坐下,长叹一声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羞辱你爸妈,我就是……哎……”
朱祁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但她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露出一副复杂的表情道:“哎,摊上那样的父母,儿女有什么办法,我爸已经死了,很多事情也就只能放下了……”
孙悦谣更加内疚了:“对不起,我也真是的……”
朱祁见孙悦谣满脸愧疚,她挑了一下眉,顺势问:“对了,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那个……去怀孕了吗?”
相比和孙悦谣这种一看就没什么用的家伙闲聊,套出点有用的信息才是正事。
这时,朱祁需要就诊的诊疗室楼层已经到了,孙悦谣没有离开,而是陪朱祁一起在这一层停下,边走边道:“最近一直在做培训,培训不达标之前是不能怀孕的。”
“哦?你们在这里培训?”
“不,在隔壁楼。”孙悦谣指了指旁边的一栋摩天大厦道,“我太胖了,身体里很多功能指标都不健康,而且存在骨盆前倾,怀孕的时候身体会变得比较敏感,如果在怀孕之前不让身体达到最佳状态,怀孕之后很容易落下不好的后遗症。”
“是吗……”朱祁抬眼看向孙悦谣,发现她在说“怀孕”两个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是已经接受了这里的一切,于是问,“感觉你其实过得还不错?”
孙悦谣闻声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道:“怎么说呢,比想象中好太多了,不光是我,被淘汰下来的女生大部分都觉得很好……“
朱祁顿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孙悦谣又道:“其实咱们都中了迪雅的全套,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迪雅害怕咱们不听她管教,所以恐吓咱们,导致咱们都被迪雅吓到了,但其实你跳出那个思维,换个角度想一下,新人类和我们的关系,就像是我们和濒临灭绝的大熊猫,你会对动物园里面的大熊猫有什么发自内心的恶意吗?”
就在这时,负责照顾朱祁的机器人道:【就诊顺序到了,将送你进入理疗仓,是要继续对话暂缓理疗,还是放弃对话直接理疗?】
孙悦谣忙道:“你去看病吧,以后如果有机会,再聊这些事吧。”
很快,朱祁被机器人推入了一间纯白的房间里,房间里没有人,只有两台戴着医生帽子的机器人。
朱祁被机器人运送到了一张床上躺平,随着一声嗡鸣,床慢慢地向一个巨大的白色球体内部移动。
球内的光线太过于刺眼,所以朱祁就闭上了眼睛,她一边感受理疗,一边回想刚才孙悦谣说过的话。
——你会对动物园里面的大熊猫有什么恶意吗?
忽然,就在刹那之间,朱祁感觉到一片豁然开朗。
但也正是这份豁然开朗,让她原本平静如止水的内心再次变得波浪滔天了起来。
为什么,她初来驾到耀星共和国的时候,会觉得一个人口极度稀少、资源取之不竭——甚至可以称之为资源超级过剩的国家,会吝啬花钱照顾负责种族繁衍大业的圣女呢?
要知道,北欧那些巴掌大的国家之所以男女平等度高、给孕妇提供的补贴和照顾多得离谱,本质上就是因为他们人少资源多,如果给老百姓资源就能让大家开心、愿意生育,那必然要给。
为什么,她初来驾到耀星共和国的时候,会觉得一心追求科学生育的新人类一定会通过压榨、奴役和恐吓女生的方式、不惜对女生们造成心理阴影也都要完成生育目标呢?
要知道,女性的精神状态不佳、情绪过于紧张、内卷过于激烈……都会带来生育困难和胎儿的不健康,这和新人类所追求的生育理念本末倒置。
为什么,她初来驾到耀星共和国的时候,会觉得所有新人类都对圣女充满了敌意和蔑视?
要知道,大多数新人类一生可能压根没见过几次圣女,一个几乎陌生的生物,他们能有什么看法?他们对圣女的态度可能就像人类初次观赏大熊猫。
为什么?
为什么下意识把这个文明高度发达的世界理解成恐怖帝国?
因为来到耀星大陆的第一天,迪雅的鸣枪恐吓吗?
因为来到耀星大陆的第二天,迪雅当着所有人的面杀害了一名女生吗?
因为来到耀星大陆的第二周,玄千两被新人类虐待到骨折吗?
……
都是,但其实,都不是。
或许其实是因为她的内心中从一开始就有一个答案——
“只要给男人权力,男人绝对不会善待我。”
她和那种被家人保护得很好的女孩不一样,她的童年没有任何人保护她,所以她一直都在面对那个丑陋的、欺软怕硬的真实世界。
七岁时,她被大伯摸了胸部,她去找父亲告状,父亲打了她一顿,让她不要没事找事;
十二岁时,她想要一本中考参考书,父亲宁愿给弟弟买一只昂贵的玩具手枪,也不肯给她买一本价格只有玩具手枪五分之一的参考书,还打了她一顿,让她不要浪费家里的钱;
十五岁时,大伯再次对她伸出了毒手,她用烟灰缸砸了大伯一下,结果被大伯打得遍体鳞伤,父亲虽然被迫和大伯闹僵了关系,可并没有关心过自己一次,反而也打了她一顿,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十七岁时,她考上了隔壁市的理工类大学,她想去上学,父母却以“你跑那么远上学怎么嫁人”为由,拒绝了她上大学的请求。
她想要去申请贫困补助上大学,可是她们家却不符合贫困标准,她只能错过上大学的机会;
十八岁时,她再一次考上了大学,她靠打工赚够了去北川上学的学费,她爱上了大她11岁的表哥,只是因为表哥对她说了一句:“我觉得女孩也要好好受到教育才行啊!”
十九岁时,表哥说会娶她,和她发生了关/系,每个月还给她400元生活费,结果后来她才发现,表哥不但有女友,还准备结婚,表哥只是把她当做消遣的玩具;
二十一岁时,父亲生病,把家里仅有的二十万直接给了弟弟,让自己靠透支信誉在学校里面装穷骗水滴筹,甚至直到死——父亲都没有给自己留下过一丝愧疚和一丝关爱;
她的人生,她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从未在那些本该爱她、尊重她的男人身上感受到过任何善意。
她只是反复听他们说着:你是女孩要自爱、你是女孩你要听话、你是女孩你要趁年轻找个人嫁了、你是女孩你要注意私生活不然就不值钱了、你是女孩家里养大你已经不容易了你要回馈家里、你是女孩终究是外人不要和你弟弟抢东西……
在他们口中,她的性别仿佛就是原罪,是他们施舍了她活下去的资格,所以她必须贩血卖/肉来回馈他们的养育。
二十一岁那年,她失魂落魄地走入学校附近一间天主教堂,看到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听着神父在讲述着主受难的故事,忽然泪如雨下——
主是为了众生受难,而她的降临,又是为了替谁而受难呢?
她只觉得她的童年就像是眼前的十字架,从她出生起,她就被牢牢地困在那里,腐烂的气息刺鼻,锋利的木刺插入她的五脏六腑,将她的品格和意识吞噬,最后只留下发烂发臭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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