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基地的前身是湘江大学，在末世之前这就是汇集了全国最优秀的科研工作者的一个地方，末世来临之后所有湘江大学的师生便通过各种科研成果将这个基地变成了最安全的堡垒，而今天他们终于完成了土壤改良计划的第一步验证。

末世来临不仅感染了人类，最严重的是进入末世一年中，这片土地上再没有长出一棵可供人类食用的植物，民以食为天，末世之前的食物最多只能撑三年，三年后人类何去何从。

所以，湘江基地义不容辞地接下了这个紧迫的任务，在安博士的带领下，在所有人日以继夜地努力下不断地推翻重来，终于在昨晚找到了污染土壤的最重要因素，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喜事，又考虑到大家压抑已久的兴趣，所以，现任的基地领导者，他的爸爸—月临江拍板了这个庆典。

不知是不是因为大家都被喜庆的氛围感染，也或者是这场末世中的庆典太过于珍贵，所有人都觉得晚上的夜空也格外的美，纯黑色的幕布上镰刀似的月亮挂在上面，显得有些清冷，但很快，烟花开始在黑夜中绽放，人们的欢笑声开始传播，湘江基地的夜晚开始变得热闹活力。

但丧尸潮来临了，就在一瞬间，在毫无防备的时候丧尸就进入了人基地，老人，小孩，男人，女人……一瞬间他们倒下，然后便又变成丧尸继续起来撕咬活人……

在这样此消彼长的恶性循环中，活人越来越少，他被父亲安置在这个所谓安全地方看着父亲不断地扔出火球，一个接着一个，直到最后被丧尸撕咬着倒下，然后又起来，僵硬地冲着他拼死保护的学生冲过去……

他都看到了，可是他连哭都不敢哭，他甚至都不敢放肆地呼吸，这一刻的他的世界像电影卡碟一样不断地在心里重复着父亲的话：“不论外面发生什么，千万不要动不要出声。”

他不知道他会等来什么，其实他知道的，等丧尸将城里所有的人都杀了，总会循着气息找到他，然后自己也会变成一个丧尸。

突然地，一个熟悉的声音竟传了出来：“月临江，事情闹到如此地步全是你咎由自取，你若不是你非要将土壤改良技术交出去我也不至于做这么绝，所以，你可别怪我，还有湘江大学的师生们，要怪就怪你们跟错了人吧……”

是陈飞远？为什么？怎么会是他？可是那个声音那么熟悉，他就是陈飞远，湘江大学的副校长，是他的飞远叔叔，他本应该是今晚守在城墙上的人，可是遭遇袭击之前基地内的人根本没收到一点预警，如今基地沦陷了，他却悠哉游哉出现在这里，还说出这样的话，他想像从前一样不计后果地跑出去责问他说的话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可不行，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活下来，好好地活下来，然后搞清楚湘江基地这近十万人命的帐该找谁谁算，然后一笔一笔为他们讨回来。

“老师，现在这世上只有我们掌握了土壤改良技术了，靠着它我们一定会在这末世建立起属于我们的王国。”有人得意洋洋地畅想到，月川甚至都能想象得到他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

“孙杨，你说要是我能操控丧尸的事被其他人知道了，会怎样？”陈飞远并没有回应那人的畅想，反而语气淡淡问道。

那个被叫做孙杨的人沉吟片刻才斟酌回道：“会很麻烦。”

“呵呵，是啊，会很麻烦，所以你得帮老师保住这个秘密啊！”陈飞远语气诡异道。

孙杨闻言立刻回道：“老师，您放心，我嘴是最严的……”表忠心的话还没说完，月川便听到一声惊呼。

之后便听陈飞远用他那虚伪的腔调淡淡道：“是啊，孙杨，现在只有我掌握这土壤改良技术了……”

“陈飞远，你不得好死！”

“好死不好死的，我现在还活着，而你和他们一样都要去死了。”陈飞远满不在乎笑道。

月川知道，那个人被杀死了。

那人本就该死，可陈飞远更该死，这些丧尸都是他聚过来的，就为了所谓权力，他杀了近十万人……

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他这样告戒自己。

而外面的陈飞远不知看到了什么，竟开始笑起来，笑声几近疯狂，边笑边说：“哈哈哈，湘江大学终于完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啊，你们就跟着这群没脑子的恶心东西都留在这里吧，我要开始我的新人生了。”

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只剩下丧尸那怪异的步调，只留下一个满是丧尸的湘江基地。

他惊惧地透过缝隙看着外面，渐渐地，外面好像没有脚步声了，安静地一点声音都没有。

丧尸走了吗？他不知道，他不敢赌，所以，只有等，等到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

慢慢地，他不知道他等了多久，他的精神也开始涣散，他看到了向他招手的爸爸，那些老师，那些哥哥姐姐……甚至，他最后看见了他的母亲，那个他从没有见过，据说是去了天堂的美丽女人，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他说：“你没死吗？”

月川努力努力地睁开眼睛，四目相对，他看见的是一只盛满星光的眼睛。

像是童话故事中的精灵。

他试图发出声音，可好像人在极度惊惧后是会发不出声音的。

然后，他努力张开的眼睛似乎终于失去了最后的支撑，他晕了过去。

“沈弋，把他带上来吧。”迷蒙中他听到那个声音这样说着。

第九十四章

“谢南和，你盯着他干什么？”

“我发现的，我看看怎么了？”

……

月川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梦中的他陷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他努力地挣扎着，用尽了力气，可怎么都挣扎不出来，最终只能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一寸一寸吞噬掉自己，没过脖子，掩住口鼻，呼吸不得……

“不要！”他终于喊出了声。

“做噩梦了？”那个熟悉的清润声音又响起来。

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竟没有勇气睁开眼睛，但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他说：“醒了就起来吧。”

他不想醒来，他希望所有的一切真的只是自己做了一个不敢面对的梦，可最终他还是在那道声音响起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初一睁眼便看到一双眼睛，他见过，这样的眼睛，他见过。

“呜呜呜……”

“哭什么？”那双眼睛的主人似乎有点无奈地问道。

月川望向那人，望向那张泛着病态的苍白的脸，嘴唇动了几次却还是没有问出那个问题，到最后他仿佛放弃一般，像是懵懂的幼兽，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哎……”

他听到那人像是叹了一口气，转身对外面不远处的安凌叫了一声：“安凌，他醒了，你过来看看吧。”他不知道这是谢南和少有的心软。

本来谢南和是想偷偷拐了这个小孩的，他真的很想看看一个在荒芜地里长出的小草到最后会长成参天大树还是毒藤，可看到那双倔强的眼神，他竟心软了，或许就像那二缺系统说的一样，他的灵魂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干枯，他已经不需要有毒的养分来维持他的人性与灵魂了。

安凌闻声就走了进来，原本直勾勾盯着谢南和的月川在安凌站在门口的瞬间也终于将目光移向了安凌，他的目光自看到安凌那一刻就跟着她，直到安凌走到他跟前，轻轻拭去不知何时已经夺眶而出的泪水的那一刻，他才终于像是接受了现实一样，扑进安凌怀里哭了起来，泪水像是暴雨般倾泻而出，“呜呜”的哽咽声更是从未间断，安凌便只是任由他抱着，任由他发泄……

等到月川终于从安凌怀里探出脑袋来已经是很久以后了，久到本来在一旁靠着沈弋站着的谢南和都坐在了一个干净的地方昏昏欲睡起来，偶尔间歇听到那不间断的哭泣都要感叹一句：“小孩子体力是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