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后强娶破镜情人(180)
作者:伏羲听
殿门吱呀一声关紧,戚栖桐抬头看向上座的太后,目光大不敬得很,话也是:“太后想跟我说什么?”
长平君的话像是穿过冰窖而来,而他自己却冒着热气,鬓角是湿的,领口也汗湿了,他的戾气让他有些狼狈,与安寿宫的凉爽舒适格格不入,太后有些难以直视。
上京盛夏极热,安寿宫里日日供冰,连水果都是冰镇过的,太后从没觉得夏日难捱,直到看见长平君。
太后心中少得可怜的愧疚冒出了头。
她对他始终抱有一丝愧疚,但因为太疏远,之前又曾经撕破脸,所以现在再怎么仁慈都显得虚假,可她们终究是祖孙啊……
“桐儿……”
太后的声音含在嘴里,连怜惜都小心翼翼,戚栖桐却不领情,眸光半垂,拒人于千里之外,启唇吐出的字也冰冷刺人:“现在看来,我确是我阿娘的孩子,我就要步入我阿娘的后尘了。”
什么后尘?太后呼吸一窒,立刻就想到嘉阳离开京城、北上凉州时决绝的背影。
太后在此后的无数个深夜中捶胸顿足,倘若……倘若她当年肯放下芥蒂,帮帮嘉阳,或许嘉阳不必年纪轻轻就要承受那么多。
太后深深地看着殿中那个清瘦的孩子,一股酸意涌上鼻尖,若是嘉阳还在,她怕是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受那么多的委屈,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她的偏心已经是出了名的了,此番叶家出事,二皇子连面都没露,差了个人来,送荔枝只是幌子,为的是提醒她不要搭理进宫求情的长平君。
那盆鲜荔枝就在太后跟前摆着,她没碰过,现在更嫌它碍眼,也躲,眼睛看向了长平君。
“桐儿,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哀家都会保你。”
太后终究是于心不忍说了软话,却把戚栖桐吓了一跳,他追问:“无论发生什么事?叶校尉罪不至死不是吗!”
就算皇上厌恶党争,不愿看到叶家站到太子那边,也没必要灭了叶清弋吧!
太后很快摆手:“桐儿,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只是皇上现在在气头上,总要有个人泄气,过几日等皇上气消了,就好了!”
得到这样的回复,戚栖桐走一趟安寿宫的目的就达到了,悬着的心也算放下,终于有心力来遵一遵宫规,行礼告退。
“桐儿!”
太后喊住了他,但他没有回头,只听身后珠翠响动,太后问他:“你是不是还在怨……怨哀家把你指给叶家?”
做男妻终究要受人指点,如果嫁去的人家富贵安宁也就罢了,偏生是个极不安分的叶家,倒像是把他往火坑里推了。
戚栖桐没有回答,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当没听见,让纹景带他离开。
走得那么匆忙,仿佛安寿宫是什么晦气地方,太后脸色有些白,手指攥着桌角,指套顶着桌腿,几乎要将她的指甲盖掀起来。
“荔枝,那盆荔枝,都送去给长平君吧……”
出了安寿宫,走上宫道,戚栖桐便听到了太后的赏赐,除了荔枝,她还下懿旨准他入狱探视。
传口信的嬷嬷多嘴感叹了一句,说太后顾念与长平君的祖孙情意,对君上好。
戚栖桐点点头,“是好。”
神情很淡,没有一丝感恩戴德的样子,有点不近人情,嬷嬷笑得有些僵,走了。
宫道上又寂静起来,这让戚栖桐能好好地细想太后说的话。
指婚指得不坏,叶家公子纯良多情,戚栖桐心爱他,但当初太后不阻拦婚事,可不是为了成就一段好姻缘那么简单。
即便她方才流露悔恨之意,望他体谅心软,也不过是她试图让自己的良心过得去的伎俩。
太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追悔,也不过是高高在上地坐在安寿宫里捂心口,不说对他,就算是对嘉阳公主,那么多年哪怕她差人去凉州祭奠几次呢?
戚栖桐自知冷情,但他不傻,辩得清人情冷暖,真诚伪善。
不过要说到自己,戚栖桐自认也没有那么光明正大,他方才为了让太后心软,把阿娘抬了出来……
戚栖桐垂眸,心中愧疚极了,但转念一想,若是阿娘知道自己帮上了他心爱之人,也是高兴的。
“君上看上去似乎也没有那么难过嘛!”
雀跃的声音传来,戚栖桐很快抬头,英贵人带着一阵难以言喻的味道走了过来,戚栖桐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道:“本君听不懂英贵人的话。”
英贵人抱胸弯腰,与坐着的戚栖桐平视:“那就是我以己度人啦!我还以为君上身为男妻跟我一样,恨不得夫君早日暴毙呢。”
此话被有心人听去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谁知戚栖桐一抬眼,便撞进英贵人怨毒的眼睛里,他早就知道英贵人对皇上不满,但没想到英贵人会这么直白地流露。
“你怎么惊讶做什么?”英贵人嗔怪,使了个眼色给纹景,让他走远些,自己则在戚栖桐面前的地上坐了下来,盘着腿,笑:“你不是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吗?”
戚栖桐神情凝重起来:“是你?”把叶清弋送进监狱?
“怎么可能?”英贵人摊手,“我看起来像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吗?”
英贵人答得很快,手心朝上,他更坦诚的地方在于,他对皇上不加掩饰的厌恶,戚栖桐想,他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他看见了英贵人的目光,也看见了英贵人抬起手时,袖口滑落露出的伤痕,有些是徒手掐出来的,有些是鞭痕,盛夏衣衫薄,戚栖桐甚至看见了他后颈上渗血的牙印。
英贵人遭受了那么多,怎么可能不恨?戚栖桐忍不住问他:“他为什么……”
英贵人轻蔑地笑笑:“老东西说采阴补不了阳,他哪是图我美色?不过是见我年轻、身体也好,想夺我的阳气罢了。”
戚栖桐没说话,恨不得自己耳朵聋了。
楓英贵人摆手:“老东西吃丹药都把自己吃虚了还不停,你还指望他嘴里说出什么靠谱的话?”
戚栖桐又沉默了,英贵人所说太惊世骇俗,他不知该怎么附和,再是他与英贵人拢共也没说过几句话,怎么英贵人什么都跟他说啊?
“我跟你说那么多不是在撇清关系……”英贵人凑近了,低声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怨谁也别怨我——”
戚栖桐道:“等叶校尉平安无事再说。”
叶校尉肯定会平安无事的啊!这道理英贵人都懂,要是再关下去,旁人细究起来,或者谁走漏了风声,他的身世真抖搂出去了,皇上还不得气死。
戚栖桐对英贵人不免同情,但难有好感:“那你今日说那么多……”
英贵人拍拍屁股站起来,似笑非笑:“你知道我在宫中孤立无援,皇上并非真心疼我,其他嫔妃联合起来排挤我,我想要个小皇子傍身都很难,但我总觉得,我会有出头之日,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希望长平君能帮我。”
跟他不熟,戚栖桐婉拒:“本君尚且泥菩萨过河——”
“——长平君定会否极泰来。”英贵人郑重地说,难得正色起来,“我看人很准,君上会圆满的,这也是我嫉妒你的原因。”
戚栖桐怔了怔,英贵人突然笑得怪异:“以君上的姿容,要是在我们楼里……”
戚栖桐假装没听见,别开眼:“纹景,本君要出宫。”
英贵人大笑起来,甩着宽袖远看上去像一只扑棱蛾子,纹景收回目光,耳畔还是英贵人刺耳的笑声,他忍不住出声说道:“君上离英贵人远些。”
“怎么了?”戚栖桐回头看他,甚少看到纹景对别人有意见。
纹景的脸皱在一起,支吾半天,只说英贵人看起来怪异,这倒也没错,不过在宫里伴君如伴虎,没疯就不错了,怪异也没什么。
戚栖桐想着去见叶清弋,忍不住催促纹景:“再快点。”
在他身后,英贵人还站在原处,但他已经收起了笑意,双臂也不再摆动,交叠置于身前,他长眼薄唇,不笑的时候,是一张很标准的刻薄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