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娘一起。”

姜黎总觉得心里不安，她先下炕，然后拿起蔡秀芬的棉鞋帮忙穿好，接着，她扶着老娘踩着脚踏缓慢下炕。

娘俩到了姜大队长的灵堂前，蔡秀芬却支走姜黎和在旁守灵的儿孙，说想一个人和姜大队长待会。

“娘……”

姜黎兄妹六个自是不放心，他们齐齐唤了蔡秀芬一声。

“你们也都岁数不小了，回房间去歇着吧，娘就是想和你们爹说说话，不会有事的。”

见蔡秀芬意决，姜黎和姜大哥等不得不离开灵堂，不过，姜黎是回了姜大队长和蔡秀芬住的那间屋，其他人则回了他们的房间，但谁都没有上炕休息，而是仔细留意着灵堂那边的动静。

尚未封棺，姜大队长的遗容被一方白怕覆盖着，蔡秀芬走上前，她轻轻掀开那方帕子，看着姜大队长的遗容无声落泪。

“老头子，你……你说你咋说走就走啊？是不知道我受不住，还是觉得我不会在意……”

蔡秀芬脸上布满泪水，她在心里一字一句地说着：“别走得太快，听到了没有？也不能多看其他老太太一眼，我很快就去找你，要是被我知道你和其他老太太有个啥子，看我到时怎么收拾你……死老头子，咱俩过了一辈子，你让了我一辈子，回头我到了地底下，你还要像咱们活着的时候对我好，让着我，知不知道？”

轻轻触摸姜大队长的遗容，蔡秀芬在心里又说：“黎宝是好孩子，不管是咱们原来的黎宝，还是十八岁后的黎宝，她们都是好孩子，是咱们的乖女儿……老头子你听好了，咱们原来的黎宝她在另外一个世界活得好好的，在那里她有爱她的爸妈和弟弟，你不用担心她，我也不用再担心……”

泪水顺着脸庞滴落，蔡秀芬再次轻轻触摸姜大队长的遗容，她在心里说：“对了，你就那么走了，黎宝早起端着洗脸水来咱们房间，得知你走了后，她哭得都晕厥了过去，醒来后，她抓着你的手又是哭个不停，你说要是我也走了，黎宝得有多难过啊，她能受住不？

可我舍不得和你分开太久……不想你一直在那等我，我知道我这样不好，让咱家黎宝难受，是我这个娘不好，但是有晏请和孩子们在，想来黎宝难受一阵子……应该就会缓过来，你说对吧？”

用不着多说，蔡秀芬此刻在心里提到的黎宝，指的是陪在她和姜大队长数十年的姜黎无疑。

将姜大队长的遗容重新用白帕覆盖好，蔡秀芬随手拭去脸上的泪水，待平复好心情，她朝棺木里深望一眼，嘴角动了动，轻溢出一句：“老头子，等着我！”

“娘，我扶你上炕。”

看到蔡秀芬走进房门，姜黎立马上前，扶着对方踩着脚踏到炕上。

“睡吧！”

娘俩坐进被窝，蔡秀芬眼神慈爱：“别这么看着娘，娘没啥事，快点睡你的。”姜黎眼里的担心尽被蔡秀芬纳入眼底，她笑了笑，拍拍身旁的枕头：“快躺着，小心着凉！”

“娘一起。”

姜黎躺好，不错眼地看着老娘。

“好。”

蔡秀芬应声。

躺到宝贝女儿身侧，蔡秀芬不多会闭上眼睛。

而姜黎此时却不知……她家老娘这一睡着就再没醒过来，她是半夜惊醒的！

眼睛大睁，坐起身，转头望向躺在身侧的老娘，她轻唤：“娘！娘！娘！”连续轻唤三遍，都没得到蔡秀芬的回应，姜黎脸色发白，混身颤抖，她伸出手去探蔡秀芬的鼻息，什么都没感觉到，她又抓起蔡秀芬的手探脉……根本就摸不到脉息。

张开嘴，姜黎摇头，她连连摇头，不相信就这两三天工夫，她先失去爹，紧跟着又失去娘……她想喊出声，奈何喉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趴在老娘胸前听心跳，没有……老娘已经没了心跳，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却又否认不了，娘她走了……

终于，姜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放声痛哭：“娘啊……娘你怎么也走了啊！娘！你和爹都走了，要我怎么办啊……”

姜大哥兄弟几个和洛晏清这些上了年岁的，在过了夜里十二点后，被晚辈们劝着回了房间休息，也就是说，灵堂里这会儿其实还有人守着，准确些说，姜一阳带着他这一辈的兄弟和堂兄弟，及明睿、明涵、明霆、明琛、明修几个表兄弟守在灵堂，突然间听到爷奶（姥姥姥爷）房里传来小姑（亲妈）的痛哭声，他们不约而同一怔，旋即爬起身，奔向姜大队长老两口生前住的那间屋。

……

老娘没了，姜黎伤心欲绝，哭得停不下来，谁劝都没用，直至她眼前发黑，失去意识，她的哭声才停了下来。

这一次姜黎醒过来已经是一天后，且嗓子发炎，没法发出丝毫声音。

又由于这几天心神紧张，没怎么吃喝，加上伤心过度，她的身体很虚弱，在姜一阳建议下，家里人一个个到跟前劝说，要姜黎在炕上歇着，不料，姜黎一句听不进去，非得守在姜大队长老两口的灵堂前。

哭不出声，她眼里的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

到姜大队长老两口下葬那天，姜黎明显瘦了不少，就像是纸片人一样，风一吹便能吹倒，而在送完姜大队长老两口最后一程，看着他们的棺木下葬，看着坟冢成型的一瞬间，她本跪在地上的身形向一侧忽然倒下。

“妈！妈你醒醒！”

明薇和明曦姐妹俩在姜黎左右两侧跪着，而姜黎正好倒在明薇眼前，吓得明薇惊呼出声，与此同时，明曦也大声喊着妈，几个儿媳和孙辈亦是。

这边动静太大，洛晏清和明睿哥几个自然有在第一时间听到，他们和来送葬的男宾客聚在一起，猛不丁听到明薇明曦的惊呼声，拔腿就奔了过来。

姜黎陷入昏迷，无知无觉，什么都不知道。

被送往镇医院，检查不出什么病症，又被送往县医院，同样查不出昏迷不醒的原因，不过医生有给出一个猜测——伤心过度，加上太累，导致昏迷。

等睡够了，神经放松，应该就能醒转。

对于县医院医生的说辞，洛晏清没说什么，好吧，准确些说，不等他开口，江博雅直接给姜黎办了转院手续，并一个电话打出，家里私人专机飞到县城这边，载着姜黎前往北城自家的私人医院做全身检查，好查出姜黎究竟是因何昏迷不醒，从而对症用药。

毕竟姜黎已昏迷三日，看起来像是睡着一样，有心跳，呼吸正常，却就是怎么叫都叫不醒。

“爸，医生都说了我妈她没事，她就只是在睡觉，等我妈睡够了，自然会醒过来！”

在北城这边江氏集团旗下的私人医院做完检查，医生给出确切诊断，说姜黎没事，其实也就是验证了县城那边医院医生给出的猜测，但江博雅和洛晏清都还是不放心，翁婿二人守在姜黎病房哪里都不去，这可明睿几个愁坏了，他们先是一个接一个劝江博雅，没结果，又一个个劝洛晏清，希望两人能回家好好休息休息。

然，显而易见，照样没用。

“妈！妈你醒了是不是？妈，我是果果，你睁开眼看看，我是果果啊！”

蓦地，明曦夹带着惊喜的声音响起，聚在病房里的其他人忙朝病床上看去，就见姜黎眼角滑下一滴泪水，接着，她的眼睫毛动了动，嘴里轻溢出：“爹、娘，你们都走了，我该怎么办……”姜黎的声音是真得很轻，要不是病房里这会特别安静，想要听清楚她说什么，不容易。

缓缓睁开双眼，姜黎的意识终于回笼。

“黎黎（小黎、妈）！”

孙辈全被送回大宅，病房里就江博雅和洛晏清，及明睿几个儿女和干儿子罗恩、俩女婿在。

“我这是在医院？”

闻到消毒水味，姜黎哑声问了句。

“嗯。”

洛晏清点头，他说：“爹娘下葬后你晕倒在地，后来昏迷至今，今个是第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