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筛查进程顺利推进的第五天, 上城区忽然传来了坏消息。

“魏穹晕倒了？”

接到通讯的时候, 陆星海和简离正并排坐在社区的长椅上吃午饭。听闻这个噩耗, 他把剩下的营养剂全部挤进嘴里, 匆忙咽下，带着简离往社区大门外赶去。

停在门外的军车已经收到消息, 接了人, 径直开往上城区戍卫军医院。

等到两人抵达医院, 魏穹已经醒了。

只是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萎靡，最近几日刚冒出头的胡茬竟已经变成了花白, 明明只有短短的几天没见, 时光却好像在这个人身上飞速流逝, 令他看起来仿佛苍老了十年。

魏穹的身影映在简离眼中, 令少年的瞳孔骤然放大。

这是简离第一次直面S级觉醒者的迅速衰老期，想到陆星海将来或许也有这一天，他下意识拽住陆星海的胳膊，紧紧抓在手里。

“没事。”陆星海拍拍简离的手背，“不是奇种感染。”

“……我知道不是。”简离缓了一下，却没有松手，反而把陆星海的胳膊整个揽进怀里，跟着他走上前，站在病床旁边。

“不好意思，”魏穹朝两人笑笑，“吓到小猫咪了。”

见陆星海神色凝重，他叹息道：“别这副表情，你我都明白，这种事迟早会发生。好在我现在还能坚持，休息半天就可以回去继续工作。相比下城区，上城区‘干净’多了，我这几天其实没费多少力气。”

陆星海却不赞同：“不行。你这个状态，至少休息两天才能继续。”

魏穹无奈地笑了一声：“休息两天……我怕南漓城等不起。虽然这次的寄生型奇种不像以前的那么可怕，但拖久了，终归还是有很大风险的。而且戍卫军至今都没有查到它是如何渗透进堡垒城市的，全城筛查的另一个目的，是要把散布奇种的人抓出来。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大。”

“你之前还想独自处理。”陆星海道。

“没有人愿意服老。”魏穹摊手，“况且我一点都不老，我两个月后才三十六岁，正值壮年呢！我的儿子才十岁，两个女儿才六岁，我怎么能老？”

顿了顿，他又道：“后来，我不也没拦着杨威找东寰城求援嘛……尤其是听说你们那边又出了一个S级，这我就更不能客气了。”

默然良久，陆星海道：“实在不行，重做计划，我先去上城区。”

魏穹笑了一声：“虽说，从战略上讲，优先保证军事、科研和重要文化核心是正确的决策……可既然我们现在有两个S级在这里，就没必要牺牲下城区的居民了。要不你问问你身边的小猫咪，下城区出身的他，愿不愿意成为被牺牲的那个？”

陆星海垂眸，竟如魏穹所说的那样，看向了站在他身边、紧紧搂着他胳膊的少年亚人。

但简离看得清楚，男人的眼神里没有询问，而是翻涌着无比复杂的、有些挣扎的情绪。

良久，陆星海回头看向魏穹：“总之，这两天你先养着身体，筛查的事，我来想办法。”

见魏穹皱着眉头还想说什么，他直接打断道：“放心，我会尽量不耽误上下城区任何一边的进度。”

说完，他将手臂从简离的怀抱里抽出来，然后握住少年的手，带着简离离开了医院。

坐进开往上城区的车，陆星海支起一道隔音防护，将他和简离两人笼罩起来。

下一秒，他低声唤道：“师尊。”

简离：！！！

虽然他一直没有特别小心翼翼地掩饰自己的不平凡，但他也从来没想过，陆星海居然能把他和九尾白猫联系在一起！

这几天他甚至还特意没开煅魂洞天，就是怕陆星海发现其中的关联！

简离震惊：“怎么想到的？！”

陆星海转头看过来：“猜的。”

简离：……

所以，他是被诈了？

“但是你没有证据。”简离试图挽回。

“嗯，当时确实没有。”陆星海道，“但我现在有了。”

简离：……

好吧，他确实是被诈了。

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反正，他要是真想隐瞒，大不了跟陆星海打一架，把人打到半残，他应该也能成功封印S级觉醒者的记忆。

然而，陆星海并没有质问或威胁他。

默然良久，戍卫长低声问了句：“你能辨别出感染者吗？”

简离愣了一下，点头：“能。”

陆星海又问：“需要面对面吗？”

简离有点纠结，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却听陆星海道：“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也能拉我进灵台，所以我猜，你的能力或许可以在远距离起到作用。”

听到这话，简离只好无奈承认：“不需要面对面。”

既然已经被戳破了，也没必要继续隐瞒，他又补充：“要不是顾忌那些能量监测仪器，我的灵识可以直接覆盖整座南漓城，仔细一点的话，用不了一小时，就能把这座城里的感染者全都查出来。”

这回轮到陆星海震惊了——他虽然猜到简离的能力恐怕不简单，却没想到这少年亚人竟然强到那种地步。

但他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端倪，只是移开视线，垂眸藏住眼中的情绪。

“但我不能这样帮忙。”简离叹了口气，“除非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能力，不然他们凭什么信我？就凭我一张嘴，说哪些人感染了、哪些人没感染，他们就能放心么？”

说完，他又嘀咕了一句：“况且，我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能力。”

车里安静了许久，陆星海一直没有撤掉隔音防护。

直到车子即将抵达目的地，他才开口问道：“那样做，对你的消耗大吗？”

简离满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膀：“只用灵识的话，没什么消耗。但如果要把那些奇种全部处理掉，还是有一些消耗的。”

这回，陆星海很快做出决定：“请你帮忙，把所有感染者聚集的位置找出来。找出感染者就行，不需要处理那些奇种，我会按照你的指引安排筛查顺序，尽快把大部分感染者治好，最后再去那些没有感染者的地方……走流程。”

听起来确实是个可行的办法。

但简离还是有些担心：“那我要是被仪器发现了怎么办？我在网上看到过，你们有各种各样能监控能量变化的仪器，我控制在小范围的时候还能遮掩，要是笼罩整座城，绝对会被发现的吧！”

陆星海早就想到了办法：“我会让南漓城下一场雪。”

他将计划告诉简离：“然后跟魏穹说，我就是用这场雪判断出灾厄能量最密集的地方，因此才会更改筛查顺序。他不了解我的全部能力，会信的。”

简离却听得直皱眉：“这个天气，想让整座南漓城下雪，还要持续下一个小时，你至少得耗费……十几瓶能量补给液。你知道这样对你的气海会造成多大压力吗？”

陆星海道：“和守下来一场A级奇种潮的耗费差不多。”

简离却不太愿意：“但这场雪又不是必须的，它只是个伪装而已！你明明可以随便编个什么借口搪塞过去，没必要摧残自己的身体……”

“但这是保住魏穹、解决南漓城问题的最优解。”陆星海劝道，“节省的这段时间能多救下来很多人，别说用十几瓶补给液，就是几十瓶，我也能撑住。”

“能撑住一次两次，那以后呢？”简离不乐意，“以后你不打仗了吗？总是这样摧残身体，你也会像魏穹那样一夜之间就老了！”

他固执道：“不答应。你想别的办法遮掩。”

陆星海静静凝视着简离的双眼。

良久，他轻声说：“魏穹很敏锐，如果我不做一些足够出格的大动作，他不会相信我给出的任何说辞。他会彻查能够覆盖整座南漓城的能量从哪里来，也会追问我，在能量爆发之后，我为什么突然要求更改筛查顺序。所有可能对南漓城产生潜在威胁的现象，他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