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周泽松手放开白哲，缓缓道，“麻烦你了。”

刚刚得到的希望再次破灭，周泽微微垂眸，他强忍鼻尖的酸涩，苦笑着朝白哲问道：“你和你哥哥关系怎么样？能不能跟我说说关于他的事情？”

以前白子尧对他的过去总是只字不提，周泽太想知道有关白子尧的一点一滴，哪怕不是现在的，哪怕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对于此刻的他来讲，都像干渴之人喜提净水，饥寒之人得到炭火。

白子尧就是他的救赎。

“哥哥他十几岁的时候就离开家了，那时我还小，对他的印象不深。”白哲说道，“但他总是嫌我废物，因为我太弱了，总是需要他替我收拾烂摊子。”

“哥哥没少因为我的事情和父母吵架。”

周泽就这么静静听着，觉得好笑又心疼。

十几岁的白子尧尚未学会察言观色，他执着于自己理想的模样如此热烈，如此纯粹，活脱像一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猎豹。

正待白哲再开口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玻璃震碎的巨响，二人赶紧跑到路边查看——

他们并没有瞥见人影，只看见绿色的酒瓶碎片撒满一地，地上流淌着的白色气泡也在顷刻间破裂。

“子尧！”

周泽甩下白哲，立即去追偷听到他们谈话的白子尧，奈何周泽人生地不熟，他追了几个胡同，就跟丢白子尧。

但周泽并不打算善罢甘休，他索性不在意流言蜚语，倾尽全力地去问路，找人，几圈下来，他终于找到白子尧所居住的小屋。

他的老家本就偏僻，住的地方更是一间老房子犄角旮旯的地下室，屋顶还时不时滴下水滴，周泽大步走向破旧的房门，用力推敲道：“子尧对不起！我是来补偿你的！求你开个门吧！！”

“求求你开门吧！！！”

“子尧！求求你……”

周泽力气流失得很快，但他还在不依不饶地敲门，周泽越敲越慌，越敲越心惊，他不明白白子尧为何频频没动静，为什么不理他……

“子尧你别做傻事！”周泽眼泪急得倾泻而下，他声音沙哑地朝里屋喊道，“你如果不想见我，说一声！说一声我就走！！求求你别不理我！我怕！”

我怕极了你将我拒之门外的模样。

子尧，求求你……

开门吧。

“吵什么吵！”

走廊里突然走出一名瘦小的老人，他白眉直竖地怒瞪周泽：“别人睡午觉呢！有没有点眼力见儿！！”

“老爷爷。”周泽匆匆擦干眼泪，他踉跄着走到老人面前，红眼说道，“你知道这户人家去哪儿了吗？”

“我杂么知道！”老人怒道，“这屋就住着一个仨月前搬来的小伙子！你想知道直接开门不就得嘞！！”

话毕，老人一气之下拿出钥匙将门打开，周泽跑过去定睛一看——

屋里有明显被人翻动过的痕迹，整片水泥地空空荡荡，乱乱糟糟，破旧的窗户上还能看到几片轻盈的浮棉，周泽鼻子一酸，囤积在眼角的泪水瞬间倾泻而下。

“这小子房租还没交呢！”老人气急败坏地跺脚道，“我找他去！！”

这时院内突然传来一阵汽车鸣笛的声音，周泽和老人立即追去，周泽毕竟是年轻人，几步就将老人甩在身后。

“等一下！”周泽边追边大喊道。

白子尧从周泽面前开着汽车奔驰而过，即便只有一瞬间，周泽还是将白子尧的样子尽收眼底，这一秒就像电影中的慢镜头回放，细致入微，感触人心。

舆论冲击下，白子尧已经丢失曾经意气风发的自信姿态，即便本人收拾得很干净，但肉眼可见的消瘦苍白让他显得十分憔悴，白子尧面颊潮红，眼尾更甚，明显就是酒后哭过，头发乱糟糟的慌张模样让周泽愈发坚信白子尧偷听到了他与白哲的对话。

自己就不该多嘴问这问那！！！

周泽体力尽失，用手扶着膝盖靠在墙边大喘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一步一瘸地走到白子尧所居住的房屋，与老人承诺将白子尧追回。

在周泽的再三恳求下，老人终于勉为其难地答应周泽借给他儿子的轿车，周泽赶紧掏出手机，利用军用GPS寻找白子尧。

只要记得车牌号，他就一定能赶上！

第四十二章 插翅难飞

周泽不敢再打击白子尧，此时白子尧的情绪过于激动，也不知道他酒到底喝了多少，这样直接上马路太过危险。

周泽十分担心白子尧的精神状态，他一直紧紧跟在白子尧身后，并不紧不慢地保持距离。

他以为白子尧会做出什么过激举动，但周泽渐渐发现白子尧就好像没注意他一样，只是一个人静静往山区开去。

周泽又不死心拨打白子尧的电话，这回他学聪明了，换个手机打过去，在两通忙线未接后，手机对面终于传来一声沙哑的声响：

“喂？”

周泽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生怕白子尧直接挂断电话。

“周泽，我在跟你说话，他妈的你是聋子吗！”白子尧并不想和周泽废话，他直接丢弃自己体面的外在，近乎怒吼般地朝周泽骂道。

周泽听得出来，白子尧的声线已然变了许多，曾经他的嗓音清澈动人，完全没有现在这么低沉沙哑。

白子尧不喜抽烟，但他这两年肯定没少烂醉喝酒。

周泽目光黯淡些许，他忍住内心波涛汹涌的情绪，颤声道：“你还好吗？”

“哼，托你老子的福，好的不得了。”白子尧冷笑道，“满大街的人都拿我当反面教材，我真他妈谢谢你全家！”

听到白子尧的冷嘲热讽，周泽心里颇不是滋味，但他还是坚持道：“是我对不住你，这次我回来就想要补偿你些什么，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白子尧笑得更加放肆，“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你现在才跟我谈机会？”

“刚才你和白哲瞎bb的时候干嘛去了？！”

话毕，他的声线有些颤抖。

“你想什么时候谈就什么时候谈，可以吗？”周泽急道，“你喝了那么多酒，直接开到山里……是想死吗！”

“无所谓啊。”白子尧平静道，“即便是死，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他的语气平淡如水，毫无生气，就像丢了魂一样。

“先停车！”周泽急得眼眶通红，他脑袋也开始嗡嗡作响，“别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白子尧！我叫你停车！！”

“等你停下来想干什么都行！我任打任骂任劳任怨！！只要你平安无事！！！”

“听话！！！”

周泽竭尽全力地劝告白子尧，他眼睛紧紧盯着白子尧所行的车辆，如果他突然加速，那么周泽就会用车直接拦下。

他怕极了自己失去白子尧。

“你说够了吗？”白子尧叹道，“我他妈就是不想看见你，老子惜命，肯定不会死。”

闻言周泽只是开心一瞬，但白子尧的话将他仅存的希望彻底击碎，此刻周泽的情绪本就脆弱，在心里防线被击溃的情况下，他又一次潸然涕下：

“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

“周泽。”白子尧轻声叫道。

他其实没喝多少啤酒，面对周泽的怒意也只是多年积攒下来的情感发泄，白子尧还没有做好面对周泽的准备，但对方的拼命追逐已经将他逼得溃不成军。

也许自己是时候给出一个答案了。

白子尧的车速愈来愈慢，他尽力抚平内心激动的情绪，沉沉喘几口气，语重心长地朝周泽说道：

“我其实从来都没怪过你。”

“我知道当年的你在极力挽回，但你根本没有和你父亲正面刚的能力，我的前途，理想，自由，名声……因为你家，全都毁了。”

“我也知道你一直很好，周泽你是个在温室下长大的孩子，也许换做你，肯定不会那么看重这些虚无的事物，但我不一样，我家境贫寒，父母固执，从小我就对这些东西望而却步，在我真正得到它们的一天，你觉得我还甘愿失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