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东西伤的？”余锦耀就站在门边，免得打扰到他。

“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跟人火拼了，身上的都是擦伤。”程楚霖回道，拿着医用棉签沾了褐色药水，“帮我把人扶起来。”

余锦耀这才上前掀开一点被子，把维安扶起来，紧接着就发现他身上有些烫。

是伤口感染加上有些失温起烧了。

维安皱着眉头，一头金发凌乱的翘着，皮肤很白，睫毛狭长而卷翘，难受的轻轻颤着，配上那张条件优质的混血脸庞，怎么看怎么像被遗落在异国他乡的精致洋娃娃。

暖气加暖炉的组合很快就将医疗室吹得热烘烘的，程楚霖倾身低头，细致的一点点帮他处理伤口。

霍明盛端着煮好的姜汤上来，程楚霖道了谢，利落包扎完伤口之后，就拿起勺子，一点点把汤水给维安喂进去。

余锦耀让霍明盛去找几件干净的衣服过来，暂时给维安穿上。

也不知道忙活了多久，床上的人才悠悠转醒。

余锦耀非常有眼力见的带着自己的小狗走了，再带上门，给他们留下单独的谈话空间。

一番折腾下来，什么尴尬不尴尬的，程楚霖已经没心思去在意了。

他现在只想好好教育这任性小孩一番，哪有人大雪天的才穿一件针织衣，还有受了伤不先去医院，而是跑来这里的。

万一他不在呢？等余锦耀他们把人送去医院，伤情又得被耽搁一段时间。

要知道，失血，低温，不管哪一个样都能轻易让一条生命逝去。

维安睁开眼就看到程楚霖面无表情的对着自己。

“程医生……”他当即把半张脸埋进被窝里，虚弱的喊他，语气怎么听怎么可怜，还带着点鼻音。

程楚霖满肚子火气被生生浇灭，教训的话到了嘴边就剩一句，“还难受吗？”

维安点点头，眼眶湿漉漉的，碧绿的眼眸像是清晨中的森林，浓雾徐绕，美丽而神秘。

“伤口好疼……”维安的手慢吞吞探出被窝，想去扯他的衣服。

“忍完这几天就没事了。”程楚霖将他的手一把塞回去，又摁了摁被子的缝隙，免得冷气跑进去。

虽然此时的医疗室已经被烘的非常暖和，并不存在冷气这一说。

“哪忍得了嘛，这么疼……”维安委屈，倔强的又把手伸出来。

“那我找点止痛药给你吃。”程楚霖说罢，果断的站起身来，完全没注意到他可怜兮兮伸着，想抓自己的手。

维安，“……”

心动对象有点直男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程楚霖完全没注意到他在身后欲言又止，一言难尽的表情，很快就在柜子上找出止痛药，倒出一颗递给他，顺便问道，“午饭是什么时候吃的？”

“没吃。”

程楚霖当即就把药收回来，冷硬开口，“那你还是忍着吧，空腹不能吃这种药，容易引起胃痛。”

维安终于抓住了他的手，小心的问，“程医生，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程楚霖迟疑片刻，“……你是指哪件事的气？”

维安错愕的瞪大眼睛，“还不止一件事要生气吗？”

程楚霖叹了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与他对视了好几秒，才终于酝酿好开口，“那先说现在这件吧，我确实挺生气。”

“你一点都不爱惜自己，受了伤不去医院，而是跑过来这里，万一我不在呢？余锦耀跟霍明盛他们没一个会处理伤口的，大冷天这么拖下去，要是情况恶化了怎么办？”

维安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又可爱，“你是在担心我吗？”

“我是名医生，不可能对你这种情况无动于衷。”

“那抛开医生的身份呢？”维安慢慢扯着他的手指，眼眶湿润，像头无害的小鹿，“你私心里就没有一点是在担心我吗？”

“那当然也有。”程楚霖承认道，“我们好歹也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我早就把你当好朋友，当弟弟看待了。”

维安的样子非常显小，白嫩嫩的脸看着就像高中生，而年纪也确实是他们几个里面最小的，总让人忍不住要把他当小辈去疼。

虽然前不久刚认清了他是黑道大佬的身份，但程楚霖心里暂时还没能把他纯白无害的形象翻转过来。

好朋友，弟弟，维安心里恶狠狠的咀嚼着这五个字，烦躁又厌恶，但面上却一点也没显出来。

他无害的继续问，“那除了这件事，你还生什么气？”

“你说呢？”程楚霖双手环在胸前，拧着眉看他，“我以为我们也算是挺不错的朋友了，结果你背地里骗了我这么多事。”

“身份是假的，住处是假的，手机号码也是假的。”程楚霖细数道，“一声不吭就跟我断绝联系，你到底想干什么？”

维安的眼泪顿时啪嗒啪嗒掉，委屈到不能自已，“还不是因为程医生先丢下我走了……”

第78章 哥哥

程楚霖险些没跟上他的脑回路，“我什么时候丢下过你？”

维安控诉他，“西街酒吧那晚，你明明看到了我，却不上来跟我说话，还扭头就走了……”

程楚霖的表情顿时变得难以言喻，要知道那晚维安可是拿着硬家伙在跟一群人火拼啊！他怎么可能在那种时候上去跟他说话啊！

“那时情况这么复杂……”程楚霖还不确定维安到底愿不愿意把真实身份告诉自己，他只能掂量着词汇，避开他的敏感身份，“我是想着事后再找你的。”

“真的吗？”维安垂着眼，泪珠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的。

程楚霖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抽过纸巾小心的给他擦拭，“真的，但后来我就联系不到你了。”

“我以为你是不想让我知道太多，为了把身份藏好，才跟我断掉联系的。”

语气真诚，“我单方面肯定没有要跟你冷战的意思，更没有要绝交的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只要你别欺骗人，我都能去理解接受。”

见他这么认真，维安多少有点心虚了，说到底程楚霖才是被自己骗了的人，结果现在还反过来体谅他，甚至没把他的身份直白点破。

今天他本来就打算用眼泪蒙混过去，让程楚霖没办法再生自己的气，把关系修复回最初的状态。

但现在把话说开之后，维安无法抑制的有些愧疚。

他已经很久没产生过这样的情绪了，毕竟生活的黑暗环境早已将他的良心磨灭，干倒一个人那是眼睛都不带多眨一下。

在他的观念里，只有不择手段达到目的，别的都是浮云。

这也是当初在繁北区的时候，余锦耀不同意把喝醉了的程楚霖留给自己的原因。

余锦耀知道他肯定会随心所欲的乱来。

也还好余锦耀一直在拉着他，不然他肯定会因为自己的任性，然后把程楚霖越推越远。

维安其实非常清楚，不会有正常人能接受真实黑暗的自己，所以他一直都很用心隐藏自己，用最无害的一面去对待所有人。

只有这样，别人才会放心跟自己相处。

所以对待程楚霖，他也是这样的想法。

只要把真实的自己藏好，就能得到这个人的喜欢。

但是现在，维安有些改观了。

因为他看到，程楚霖发现自己的另一面之后，第一反应不是愤怒他的表里不一跟欺骗，反而体谅理解着他，还笨拙的装着不知道。

这人明明就不会撒谎。

这让维安心里仿佛被塞进了一块糖，甜丝丝的感觉迅速而清晰的蔓延全身。

他开始忍不住去猜想，去期待，程楚霖看起来一点都不反感自己涉黑的身份，那么他是不是能接受真实的自己？

是不是从今往后他不需要刻意伪装无害，也能得到他的喜欢？

也不知静默了多久，维安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程楚霖连忙起身去扶，免得他扯到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