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盛裹住拳，双手无力颤抖着，“他感觉到我了，他肯定会醒。”

“这当然也是我们希望的结果。”医生收拾好资料，站起身来，“既然实验已经结束，那就请霍先生先在这短暂休息，晚点会有人来送你离开。”

霍明盛就连去看一眼，问一句情况，多停留一会儿都不被允许。

他们这项实验本就危险重重，并且私自进行着，为了安全，必须做到严格保密。

霍明盛从这里出去之后，维安还会另外派人盯他一段时间，以免这里的信息被泄露，惹出麻烦。

霍明盛毕竟躺了三个月，身体还没完全缓冲过来，手脚无力，好在实验配出了特殊药水，才没发生肌肉萎缩的情况。

这一场精神之旅对他来说自然也是消耗极大的，他此时脑子转的很慢，很多东西都思考不了，记忆也有许多混乱的地方，唯一坚定的念头只有锦耀。

锦耀。

【你别丢下我】

余锦耀心脏像被一只手裹住，不断收紧，勒的他鲜血淋漓。

曾经他病发醒过来时，霍明盛就像只被抛弃的小狗，浑身狼狈，眼眶里通红，抱着他看着他，嗓音沙哑的喊他别丢下他。

他有分离焦虑，只要余锦耀不在，生病出事了，他那么全能的一个人，就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甚至可以两天不洗澡不换衣服，几乎不吃不喝的等着他。

笨狗，脏小狗。

余锦耀想着，双眼像是被风沙狠狠磨过，刺痛酸涩到不行。

哪怕现在周围所有人都觉得这个人是虚假不存在的，可余锦耀就是认定他是真的。

“你又在想那个男人了？”程楚霖抽了张纸巾给他擦眼泪，“真的别再想了，马上就要手术了，你情绪起伏太厉害，只会徒增风险。”

“一定要有求生意志啊，现在人还没找到呢，你一定要稳住，等手术醒来，身体恢复了，就能亲自去找了。”

维安也在一旁安慰他，“是啊，耀哥，你别担心啊，你做手术这段时间我会继续去找人的，别担心，等你出来，说不定我就找到了呢。”

“嗯。”余锦耀疲倦的闭上眼，短短两天，整个人消瘦的厉害，声音很轻，似乎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维安握了握他的手，碧绿的眼眸蒙上一层水雾，哽咽，“耀哥，你一定要平安出来。”

余锦耀点了点头。

护士将他推进手术室，余锦耀被转移到手术床上，刺眼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尖锐细长的针扎入他的肌肤，麻醉逐渐开始起效。

冰冷的手术刀划开他的皮肤，生命仪器在一旁滴滴作响，鲜血接连涌出。

余锦耀能感受到这一切，世界在离他远去，他疲倦的想睡过去，可往前栽倒的同时，悬崖再次出现在眼前。

余锦耀又想到了霍明盛，想到了那个答案，强行撑着自己起身，往前走。

手腕却猛然被拉住！

第158章 是谁家的小狗走丢了？

余锦耀回过头，看到了满脸泪水的维安，担忧的喊着他，“耀哥，你不是答应了我会平安出来的吗？跳下去就回不来了！”

程楚霖也出现了，拉着他，“余锦耀，你看清楚前面是什么，你真的要放弃了吗？”

余锦耀觉得耳边很吵，悬崖处风声很大混杂着他们挽留的声音。

或许应该说，那是他自己内心的声音，在试图阻止他前进。

曾经余锦耀觉得自己像是一艘随着浪潮漂泊的小船，大海一眼望不到尽头，他迷失在其中，疲倦，乏力，不想思考，浪推着他去哪，他就去哪。

直到有一天，有人拽住了绳索，甚至还绑到了身上，强行与他命运相连，费尽心思把他拉到岸边。

只要余锦耀愿意跨出那一步，就能平稳上岸。

当然，他也可以拒绝，然后回头继续漂流，把那人也扯下来，永远迷失在这片海洋里。

可是余锦耀看着他因为紧拽绳索，磨得伤痕累累的手，一瞬间就心软心痛到不行。

“我看清楚了。”余锦耀说道，像是回复着拉住他的程楚霖跟维安，又像回复着自己的内心。

“我不会再回来了。”他不会再以这种方式逃避下去了，因为有人在等着他。

以前他觉得自己过得很累，身边全是尔虞我诈，就算是亲兄弟都能互相陷害，致对方于死地。

他千辛万苦爬到高处，看不到想要的风景，才会觉得精疲力尽，没了目标失去支撑。

但是后来，他发现这个世界也不是那么不堪，因为有人一直在身后追着他，拼命跟上他的脚步，将赤诚的一片真心捧给他看，为他遮风挡雨，为他驱赶黑暗。

他把余锦耀的心捂热，告诉他，一直让他畏惧的寒冬也不过如此，因为他会像暖阳一直陪伴在他身旁。

余锦耀心动不已，自然也会想为他做出改变，想努力活下去，想跟一个人携手白头。

“耀哥……”维安还在喊着他，可面容却开始变得模糊，声音在风中失了真。

程楚霖已经消散不见，余锦耀轻轻推开了维安的手，冷风刮得他脸颊生疼，浑身冰冷，可他依旧毫不犹豫的转身纵身一跃——

——

‘哗啦’一声，身体急速坠落，脚下世界像玻璃片似的开始碎裂，凌冽的风声在耳边退去，眼前冒出一个光点，骤然放大，刺得他双目酸涩，泪水止不住的涌出。

“滴，滴，滴……”

生命仪器在耳边响着，余锦耀失神望着白茫的天花板，胸膛重重起伏，贪婪呼吸着。

“砰”一声，有人摔碎了什么，紧接着病房里涌入了一大群人。

程楚霖冲在最前面，余锦耀最先看到的，也是他的脸。

31岁的程楚霖额角上多了一块疤，是两年前，忙着由黑转白的维安遭遇对家寻仇，他跑去救人的时候伤的。

“余锦耀……”程楚霖一如既往地，担心人的时候总喜欢拧着眉，显出凶神恶煞的模样，可说出的话却哭腔极重，听得出他有多难过。

“你他妈的，你终于舍得醒了。”

还爆粗口，真不文明。

余锦耀勾了勾嘴角，声音哑到听不清，“……久等了。”

“行了，你别说话，赶紧，”程楚霖狠狠抹了把脸，指挥身后的众人，“赶紧给他检查，全身仔仔细细的查，特别是脑子，撤仪器的时候小心点，别把人整傻了。”

余锦耀没什么力气，虚弱的任由他们摆布。

病房里一阵忙碌混乱之后，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就剩下程楚霖坐着，眼中满是红血丝，他张嘴想说点什么，然而‘砰’一声，外面再次闯进来一个人。

风尘仆仆的维安扁着嘴，人还没走进来呢，泪水就已经哗哗流了下来。

“耀哥，呜呜，耀哥……”

余锦耀被喂了几口水，安抚了他们几句，虚弱咳了一声，问道，“我的小狗呢？……”

程楚霖抽过纸巾给维安擦鼻子，凝眉疑惑的看着他，“你哪来的狗？”

余锦耀抖着无力的手揉揉太阳穴，缓慢的转动大脑，“我是问，你们知不知道一个叫霍明盛的人。”

哑声，“我……”

“我把他弄丢了。”

“他不识路，回不了家，也没人疼。”余锦耀慢慢说着，眼中涌上一股泪意，“一定要我去找他才行。”

程楚霖跟维安都怔怔的看着他，觉得这一幕难以置信，天啊，这个坑了无数人的黑心资本主义工作狂，他！他居然哭了！

程楚霖动了动嘴唇，“霍明盛……”

余锦耀顿时警惕盯着他，生怕他下一句就蹦出‘谁啊’。

“哦，那个实验者啊，三天前我就把他送走了，你都不知道，为了让你醒过来，我跟维安担着巨大风险，瞒着所有人，带着这仅仅五十人的团队，日夜忙碌，呕心沥血……”

程楚霖开始念叨。

余锦耀再次揉了揉眉心，他知道，他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