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乌鸦嘴在乱世发家日常(179)
作者:东边小耳朵
第72章
崔成德俊朗倜傥的脸上神色一变, 难得严肃,“阿襄,你这话莫不是要往我心上戳不成?晋室连同崔家害死我生母, 为保性命, 我多年蛰伏, 却不意味着忘却此仇。
阿娘予我骨肉, 但凡我这躯壳存活世上一日,便一日不可相忘!”
他们都是晋室谋朝篡位的受害之人, 此生背负仇恨, 如锁链加身, 踽踽独行。
他们各有爷娘,或有宗亲外家,可只有他们俩有相同际遇,同样才华横溢却受困于血仇,彼此惺惺相惜, 向着可知的前路挣扎而行。
二人互相握拳相碰, 心意咸知。
两人继续商定如何搅动风云一事。
崔成德拿出密信,“北地倒还需思量, 可南边算是有眉目了。卞诚荒淫无道, 大兴土木, 对待宗室更是苛刻无常。建安王已决定举旗谋反,盯上了我们安插在南边的吴家,欲要买下大量铁。”
他唇边含笑, 眸光溢彩,“这个忙……”
“自然要帮。”周宁王世子接过话。
二人默契不已。
其实他们商议事情的神情, 与崔舒若亦有几分想象,都喜欢笑吟吟的说出能搅弄风云的计策,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谈论诗词。
也许是……祖传的笑面虎。
云梁大小部族众多,又多山林雨地,向来不被中原人看在眼里。论勇猛不及北地胡人,论繁茂不及南边吴人,倒是内斗不断。在当权者看来,教化不够,不足为虑。
但他们却有一样优势,矿产众多,不论是铁矿,还是铜矿。
这一切也就成了立身之本。
他们好一番商议过后,已有了眉目。
正事说完,不免聊些私事。
崔成德道:“也到了并州传来密信的时候了吧?”
“方才阿娘出事,我倒是忘了给你。”周宁王世子将密信送到崔成德面前,“神佑妹妹如今过得颇好,她忘却前尘往事后,在齐王夫妇的教养下,倒是颇为出彩,既有我们家的聪慧,又有齐王审时度势的机变。
你不必担心她。”
崔成德看着密信所言,眼光微黯,颇为疼惜,“神佑本就聪明,可惜自幼被拘在老宅。而今她能脱胎换骨,亦不知要受几多苦楚,是我这个做兄长的错,不能好好照看她。”
周宁王世子一边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一边咳嗽两声,“你亦是朝不保夕,与她淡薄些,来日才好不波及于她。”
崔成德摇摇头,神情中尽是愧疚自嘲,并未因周宁王世子的安慰而展颜。
而再怎么愧疚也影响不了事情的进展,许是成大事者都有颗不受私情影响的心。有了云梁最大部族高宁族的支持,南边的建安王不缺兵器,造反造得一帆风顺。
比起小打小闹的农民起义,建安王的造反才真正让晋室风雨飘摇。
甚至不得不逃出建康。
但南边的动乱暂且影响不到北地,齐王他们接到并州八百里加急的密信,便与左丘燕至合谋演了一出戏。进了洛阳的左丘燕至,将□□熏心,大白日就想拉他进寝殿的西秦皇帝当庭斩杀!
甚至亲手剥皮、削骨,他的狠辣着实惊到了西秦的臣子们。
而趁着其他人反应不及,他一口气杀得满洛阳全是尸骨,这些都是灭了他母国的凶手,而其中不少重臣,都曾欺辱过后魏的宗室皇族。
他们,该杀!
原本的武将们反应过来,就要与左丘燕至互杀,但齐王趁机攻城,让那些人首尾不能兼顾,腹背受敌。
这般境况下,还想要让洛阳如铁桶一般,未免可笑了。
久围不下的洛阳城,破于西秦皇帝的好色与城中内斗中。
也正是因此,当齐王的大军入城后,几年来几经易主的洛阳城已瞧不出往昔作为国都的富饶繁华,城中屋宇破败,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麻木的跪在地上迎接洛阳新的主人。
汉将还是胡人,对他们而言早已无所差别,横竖都是要被放弃的。
他们,是被王师遗忘的子民。
但上苍终究是眷顾他们的,这一回入城的军队注定和过往不同。
看着沿途的满目疮痍,也让得到洛阳城而兴奋不已的齐王渐渐冷静下来。想要得到天下,光靠一座城可不行,万不能骄傲自满!
齐王传令,大军不得叨扰百姓,更不得抢夺财物、欺辱女子,违者军法处置。
有了齐王的严加管束,才叫麻木心冷的百姓生出些许异样。
而接下来,他种种体恤百姓的政令,更是叫洛阳重新有了点生机,叫百姓有了盼头。
他吩咐下属为洛阳尚存的百姓重新登记造册,凡是家有尚在哺乳的妇女,或是年过六十的老者,都会得到一袋米面跟几个鸡蛋。
当甲胄寒光的军爷们再一次敲响百姓们的木门时,他们都以为又是要横征暴敛,或是强抢财物了,谁能想到,一个个竟是挨家挨户来送东西的。
已经死了三个儿子,连老伴都被征走做苦役的老妇,拿着军爷递来的一篮子粮食,听着小孙子呦呦哭声,老皱黄褐的脸上渐渐动容,泛出泪光。
她两步走出屋子,仰头窥见天光,蔽日乌云总算散开。老妇不可置信喃喃道:“天爷开眼了!”
而甲胄在身的将士,还在不断重复动作,有序敲门,问名字,递粮食,再在册子上划去名字。
许多军汉就这么一户户敲响百姓门户,递上粮食。
“咚咚咚!”
“咚咚咚!”
……
响彻洛阳。
齐王在冯许的建议下,施行种种惠民政令,很快令洛阳民心稳固。
冯许更是建议齐王在洛阳安顿下来,毕竟这里才是正统。但齐王亦有忧虑,若要迁都,岂非是要称帝,但此时尚且不到称帝的时候。
这一点,冯许早有思量,南边内乱,既然怕名不正言不顺,何不效仿先例,找一晋室皇族幼子,立其为帝,到时所谓正统不就在自家手上了么。等到时机成熟,令其禅让,如此一来名正言顺。
齐王果然拊掌大赞。
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但要想能所立的幼帝能被承认,唯有晋朝皇帝卞诚身边的几个皇子皇孙了。平日里想要把人劫来洛阳可不是件容易事,可如今南边内乱,连卞诚自己都仓惶逃窜,想要趁机接走其幼子,未必是件难事。
可派谁去就成了一件难事。
原本这些都不关崔舒若的事,她无非是随着齐王妃,也就是窦夫人前往洛阳。
一切都安安稳稳。
唯独是到了洛阳以后,跟着商议该派谁去救驾时,察觉到了不对。
如同周宁王世子会在各州郡安插细作,齐王早年还养在晋朝先皇后身边,不可能在晋室没有半点势力。他安插在建康的人手,送来的便是建安王谋反,皇帝被权臣挟持出逃的消息,而夹杂在消息中一道送来的还有支箭。
但当时宫中内乱,情况紧急,未能完全传递消息就被杀。
没人清楚为何还要夹杂着一只箭。
旁人百思不得其解,但可以肯定的是必定要派人前往,打着救驾的名义偷偷接回皇室幼子。
唯独是崔舒若,在那支凝固了血迹的箭传到她手中时,稍作打量,很快察觉到了不对,但她并未表露,而是不动声色的给了下一个人。
等到齐王问何人可以肩负前往南边之责时,崔舒若主动请缨。
她说,“请阿耶准许我前往。”
崔舒若虽说聪明善谋略,在庶务上得心应手,但前往南边可是相当危险之事。可确实也需要一个能主事,且有分量之人前往。
原本齐王想的是在自己几个儿子里选一个去,但赵巍衡还在前头打仗,赵仲平镇守并州老家,赵知光不堪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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