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食肆经营日常(149)
作者:眠微
两人正欲往后院去,却听见食肆门被人扣响了。
周尧前去开了门,来者却是徐望。
沈澹面色一沉,登时意识到了什么。姜菀意识还算清醒,疑惑道:“徐教谕,你怎么来了?”
徐望第一眼便看见了沈澹放在姜菀肩头的手。他眉眼暗了暗,却没说话,转而看向姜菀。
那是姜菀从未见过的一种眼神,两人分明是熟识的,可他的目光却好似第一次见到她,难以置信、若有所思......诸多情绪交杂在一处,隐约还透出一丝怜惜。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下一刻,沈澹的声音已然响起:“今日阿菀身子不适,恐怕不宜见客。”
徐望淡淡道:“沈将军难道不知我的来意?兹事体大,岂能耽搁?父亲今日在宫中,得了消息后已快马加鞭赶了过来,命我先行一步来此。”
他目视着沈澹,说道:“沈将军难道不是‘客’?”
沈澹容色紧绷,声音隐含怒气:“先前我曾多次告诫徐教谕莫要操之过急,你却执意如此,不惜惊扰阿菀的病体。”
徐望面色无波:“我想姜娘子若是知晓了真相,必然也同我是一样的想法。”
他二人如同打哑谜一般的对话让姜菀一头雾水。她揉了揉眼睛,强撑着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徐望温声道:“姜娘子不必多想,只是有一件同你相关的幸事罢了。待会你便会知晓。”
沈澹正欲开口,却听见食肆门被人猛地推开,有人冒着风雨,挟带着一身的湿意,大踏步走了进来,却又在望向姜菀的一刻硬生生止住了步伐。
那是她曾有一面之缘的人——
当朝兵部尚书,徐苍。
第88章 樱桃煎
徐苍上前一步, 竭力想从眼前人面上辨认出胞妹年幼时的模样。然而他记忆里妹妹的模样,还停留在十二岁。那时的阿蘅有着清秀稚嫩的眉眼,笑起来时总是沉静的。
父亲身子不好,母亲常常忙于照料, 因此兄妹二人小小年纪便开始互相照顾扶持。他比阿蘅年长一些, 便全心全意地爱护着自己的妹妹。
阿蘅总爱牵着自己的衣角, 声音轻柔地唤自己“阿兄”。她性子软和却不娇弱, 幼时身子不好,常与汤药为伴, 却从不曾为那苦药而使过小性子,最多不过是委屈地对自己抱怨一句“苦”。
阿蘅最爱吃樱桃煎, 喜爱那酸甜相间的味道。为了这道小点,她可以面不改色地喝下一大碗药,然后笑盈盈地向自己伸出手。而这个时候, 他便会拿出准备好的蜜饯,哄着她吃下去。
那时双亲尚在, 父亲虽只在平章县做个小官,算不上俸禄丰厚,但家中总是其乐融融的。徐家祖上曾被一桩旧案牵连, 但父亲却凭借着勤恳清廉的为官态度逐渐摆脱了旧日的阴霾, 他在公事上一丝不苟, 爱民如子, 若不是那场天灾,他或许很快就能够升迁,带着一家人去往更富庶的地方。
紧贴着颈的长命锁早已被他的体温捂得温热。徐苍还记得, 母亲含笑着为自己与阿蘅戴上锁时,说道:“阿娘给你们求的平安锁, 你们往后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她将两枚锁凑在一处,絮絮道:“这上头的花纹正是你们的名字,也是阿娘对你们的祝祷。你们兄妹二人一定要互相扶持,任何时候都不能弃对方于不顾。”
然而苍天无眼,猝然降下这样一场灾祸。父亲在灾后染上了瘟疫进而病逝,朝夕相处的妹妹也在混乱中彻底失去了音讯。彼时还是个少年的徐苍从未觉得眼前之路这般晦暗过,让他几乎支撑不住,不知该如何面对往后的一切风波。
可他不能沉溺于悲伤之中,因为母亲更需要他。骤然丧夫、失女,徐母经历的更是摧人心肝的刻骨之痛。然而,她望着眼前的儿子,不得不逼迫自己坚强起来。
只是在那之后,徐母愈发沉默,常常郁郁寡欢。徐苍别无他法,只能埋头苦读,终于考中了功名,没有辜负父亲在时对自己的殷殷期许,也终于有了能力让母亲不再受苦。
世事漫如流水,徐母直到亡故都还在思念着夫君与女儿。而徐苍跪在母亲的病榻前,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阿蘅。
他不信阿蘅真的不在了。多年来,他不顾旁人的劝阻与质疑,一直在四处寻找,但却始终没有结果。
兴许是上天垂怜,他真的有了阿蘅的消息。
徐苍双手紧握,嘴唇微微颤抖。
他的思绪回到了昨日晚间。
*
“阿爹,我有一件事对您说。”徐望面色凝重,在徐苍面前微躬身肃立。
“何事?”徐苍从书案后转过身来,手中还握着一卷书。
徐望忽然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说出接下来的话才不至于让父亲经历情绪上的大喜大悲。他踌躇良久,才缓缓道:“我从师父那里得来了消息,师父说......他大约是听说了姑母一家人的讯息。”
一声轻响,徐苍手中的书落了地。他霍然抬头,面上神色变幻不定,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惊疑道:“你说什么?”
“师父的一位故人之女带来了一枚长命锁,恳请师父为她多加打听,寻找其母失散多年的亲眷。据她说,她母亲多年前在平章县那场洪灾中走失,此后便再也没有与亲人重逢。而那长命锁正是她母亲的贴身之物,上面的花纹是个倒转的‘徐’字,”徐望说至此处顿了顿,觑了眼父亲的神色,“她母亲的小字与姑母的名讳恰好有相同的一个字。”
他从怀中取出那张纸递给了徐苍:“阿爹应当还记得姑母那枚长命锁的图案,不知与此是否一样?”
徐苍接过,只一瞥便忍不住眼底发酸。那长命锁的图案多年来一直印在他心底,他看着那熟悉的蔓草形状,声音嘶哑:“......一样。”
他紧紧攥住那张纸,问道:“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证据?”
其实并不需要什么额外的证据了。名字,年龄,地点,信物......桩桩件件都对得上。
徐望低声道:“不若您亲自前去看一眼,姑母一家便住在永安坊内的姜记食肆。只是,姑母她......”他不知该不该说出真相。
徐苍抬手阻挡了他未完的话,道:“我知道了。明日一早我们便去永安坊。”
然而次日一早,他又被圣人一道旨意传进宫里。在宫中的那一两个时辰是徐苍最煎熬的时候,他心头又是喜悦又是彷徨,然而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之下,还有隐约的凉意。有些结果,他其实早该有所察觉,只是不肯面对罢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出宫的时候,偏偏又下起了大雨。徐苍乘着马车到了永安坊,路面湿滑,马车有些堵塞,他等不及,索性便下了车一路往姜记食肆的方向走过去。素来洁净的袍角被雨水与泥水沾染,他却毫不在意。
看着姜记食肆不大却很是干净的店面,徐苍一阵恍惚。他此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也能与这里有了关系。
他记得,那个让他时常怒叹“朽木不可雕也”的顽劣孩子曾经与这家食肆的店主产生过冲突。那时他只觉得,此等家丑岂能外扬,务必要令亭舟妥善处理此事,免得为更多人知晓。
可今日,他却再度与这里有了牵扯。
进了食肆,对上那小娘子青春明媚的眉眼,徐苍愣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重回了年少时期。只瞬息的恍惚,徐苍便意识到今夕何夕。
亭舟说,阿蘅已嫁了人生育了孩子,想必这个小娘子便是她的女儿吧。徐苍定定地瞧着姜菀,问道:“你阿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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