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您的药。”

看着汪淮紧皱的眉头，申春便知他的头疾又犯了。

伸手接过申春递来的瓷瓶，汪淮打开后直接倒进了口中。他的头痛得越来越厉害，寻常药效根本没有效果。

疼起来让他只想杀人，以泄躁意。

“督公，可要为您再备些火盆？”

便是他一走进这帐篷，便觉得难以呼吸，但申春知道自家督公的身体已经是沉疴顽疾，虽死不了，但也着实治不好了。

“再加两个。”

带着暗哑的声音响起，汪淮轻轻按了按不断跳动的额角青筋。

头痛让他烦躁万分。

他已经记不起自己这头痛的毛病是何时出现的了，汪淮只记得许多年前，他奉命去辽东都司，半路突遇高热。

连生同平吉找了处村子，可又正巧村中没有大夫，他高热三两日才熬过鬼门关。

自那以后，他便落下了这极度畏寒和头痛的毛病。

头痛欲裂让汪淮难以忍受，他的性子也愈发暴躁。

且最为喜静，任何吵闹声响，都会引得他头痛发作。

只是这段时间，三皇子同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诚阳王嫡子，处处针对于他，他一怒之下便围困了上京城。

他也不知，这群人好好的，作何非要在他面前惹他厌烦。

“咚咚……”

外头响起军鼓声，汪淮蹙眉，死死按住额角后，仍旧没有任何作用。无奈之下，只得掀开中军帐的布帘，看向远处。

申春疾步而来，见到汪淮后，躬身道：“督公……外面有个……”

“什么？”

听见这带着怒意的声音，申春连忙开口：“外头有个七八岁的小和尚，说要见您，他说您命数不该如此……”

“他说您本有个挚爱之人。”

“不该像如今这般……孤独至死”

第413章 第412章前世 汪淮（1）

这几句话，申春说得战战兢兢，汪淮闻言却是轻蔑一笑。

“呵，这说法倒是新鲜，让他进来吧。”

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离谱的名目，汪淮转身返回了中军帐，撩起身上大氅，坐在了木榻上。

不多时，帐篷中走进一个身穿破旧袈裟，面容还带着三分稚气的小和尚。那小和尚不过七八岁年纪，一进来便同汪淮作了揖。

“汪施主，贫僧是来导你向善，重修下世的。”

小和尚的话引得汪淮轻嗤，正准备动手的时候，那小和尚又道：“汪施主杀戮太重，你命数本不该至此，我朝中百姓也不该受此危难。”

“知你不信贫僧，但贫僧可证明在下所言非虚。”

小和尚见汪淮面上神色越来越难看，忽然盘腿坐在了柔软厚实的地垫上，掏出手中木鱼轻轻一敲。

清脆的木鱼声瞬间钻入汪淮耳中，之前还让人无法忍受的头痛顿了一下。

哪怕只是这刹那而过的轻松，也让汪淮心中升起一丝舒缓。

但木鱼声一停，头痛更加剧烈。

汪淮猛然站起身，小和尚却道：“汪施主可闭目休息，贫僧可缓解你的头疾。”

他有头痛的毛病无人知晓，但这神神鬼鬼的小和尚看起来颇为奇怪，汪淮勾唇，随手解开身上大氅，躺在了木榻上。

他倒是要看看，这小和尚有什么本事。

清脆的木鱼声咚咚响起，伴随着木鱼声的是带着几分童音的念经音。原本这咿呀的念经声吵得汪淮心烦，可当他想起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没有半点力气。

眼皮一沉，汪淮转眼睡了过去。

待梦境醒来的时候，汪淮发觉自己正躺在一间看起来万分破旧的农房中。

“昨个儿让你莫要偷嘴，那新酿的酒喝起来口感不好不说，还容易上头，你一下喝了那么多，今儿是不是头痛了？”

一道温软的女声响起，汪淮扭头去看，只见一个身影窈窕，年岁却不轻的女子。

见到那女子的一瞬，汪淮忽而便想起了这人是谁。

这是他明媒正娶，递了婚书的娘子。

“一大早的你瞧着我做什么？莫不是以为你露出这可怜兮兮的模样，我便不会说你吧？”

汪淮本想开口呵斥她，可待女子柔软温柔的手掌轻轻按在他的头上，汪淮想说的话，忽然便消散了去。

“灶上给你炖了鸡汤，还汆了你喜欢的鱼肉丸子，早上申春送了些活鱼过来，很新鲜，你待会儿多吃些。”

絮絮叨叨的声音本是汪淮最为厌恶的，可他也不知为何，从这女子的口中说出来，他只觉得怎么听都不够。

听见她提起鲜鱼的时候，汪淮从女人柔软的手上闻到了淡淡的鱼腥味，往日他最不能忍受的味道，糅杂着她身上淡淡馨香，竟是让汪淮觉得有些温暖。

锦葵看着一直在怔愣的汪淮，抿着唇浅笑。

这人昨日贪杯，今天一早她便知道汪淮起来定会不舒服，可见他这般傻愣的模样，不知怎得，锦葵有些心疼。

抬手准备解开汪淮的衣领，她的手腕却忽然被人握住。

“怎得了？”

看着眼前女人圆溜溜的眸子，汪淮轻轻摇头，把手放了下来。

从温水盆中拧干巾帕，锦葵帮汪淮擦着脖颈。

见他今日乖顺地任由自己摆弄，锦葵猜他身体不舒服，心中万分怜惜，手上的动作也就更加轻柔。

仔仔细细把汪淮身上的薄汗都擦干净，锦葵又拿来了新的内衫。

“今儿个下了大雪，外头天凉，你今日就穿这件厚袄子可好？”

汪淮仍旧怔愣点头，锦葵瞧着心里软得不行，捧着人脸颊，在他唇上轻啄一口。

这一下，惹得汪淮眉眼圆瞪，颇为惊讶。

第414章 第413章前世 汪淮（2）

他的表情引得锦葵失笑，轻轻捏着汪淮的耳朵，锦葵笑道：“你今日好生奇怪。”

只是她二人在一起许久了，有些事情也如同吃饭喝水一般正常，锦葵没有细究汪淮的反常，见他一直怔愣着，也只当作是宿醉还没有醒。

“算了，你这般迷糊的模样，还是莫要下床了，我待会儿给你抬了小桌来，你便在炕上吃吧。”

忙忙碌碌地从外头端着一张木头小桌子，汪淮看着那上头还带生疏的雕刻痕迹，伸手摸了上去。刚触到那桌面，他脑中便浮起当日亲手做这木桌的情形。

当时平静的心情，就如同现在一般。

这是他在上京城这么多年来，都从没有过的感觉。

锦葵把用粗陶罐子炖煮了很久的鸡汤端上来，汪淮看着那散发着浓郁香味的鸡汤出了神。

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胃口吃东西了，如今闻着这熟悉的味道，汪淮只觉得腹中饥肠辘辘，竟是难得地觉得有些饿了。

刚想伸手去捧那罐子的时候，锦葵笑着出声：“等等，还没净手呢。”

拿起柔软的巾帕，锦葵握着汪淮的手，如同照顾一个孩子般，仔细地把每一根手指都擦干净。

做完这一切后，又拿出汤匙递给汪淮，这才让他慢慢喝，小心烫。

“这鱼肉丸子也是你爱吃的，我做了不少，如今正放在外头冻着呢，中午时候我用它和干椒给你炒一下，我记得你爱吃这口的。”

“现下你便挑几个丸子吃便好，早上清淡些对你身体有益处。”

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汪淮不受控制地出声：“你可用膳了？莫要再忙了。”

汪淮说完，自己也皱了皱眉。

他何时管过这样的闲事？

只是在这个女人面前，这些听着亲密的话，就这般自然地说出了口，他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

一顿饭吃完，直到觉得自己有些撑的时候，汪淮才惊觉他吃了多少，看着空荡荡的碗罐，汪淮微微抿了抿唇。

他不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人，自进宫后，便几乎没有吃饱的时候，这些年他愈发没有食欲，只有在不得不吃的情况下，才会用上两口，且还无比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