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207)
作者:来自远方
许国氏族察觉情形不对,尚未来得及行动,就被曹国和宋国的军队夹住。
“矛!”
“盾!”
曹国氏族被控制,军中甲士被曹伯收拢,此时如臂指使。
宋伯身陷刺杀疑云,为能彻底摆脱嫌疑,迫不及待有所表现。他亲自指挥军队,配合曹伯封住许国甲士的退路。
许国政令向前望,晋国的黑甲赫然转向,同时拉开强弩,弩矢闪烁冷光。
身后传来脚步声,竟是纪国和巩国的大戟兵和长戈兵,双方配合默契,断绝许国众人的逃生之路。
前后左右都被封堵,许国众人如瓮中之鳖,别说是生乱,压根动弹不得。
见此一幕,许伯和政令瞬间明白,林珩早有布置,端看何时动手。
“吾请交出一人,换吾一条生路。”许伯能屈能伸,眼见情况不妙,立即出卖粟亮。
“何人?”
“其出身郑国粟氏。”许伯牢记蔡侯的教训,未言明粟亮是天子所派,只道出他在郑国的身份,相信林珩能够明白。
果不其然,听到许伯所言,林珩眼底闪过了然。只是许伯想保住性命,交出粟亮远远不够。
“不够。”心中这样想,林珩直接开口。
“我知犬戎大部驻地,愿为君侯带路。”许伯咬咬牙,抛出最后的底牌。
“几部?”
“犬戎十六部,我知三部驻地,在荒漠中的胭脂山,山下就是犬戎牧马之地。”许伯道出深藏多年的秘密,就此断绝再与荒漠结交的可能。
“你从何得知?”林珩冷睨着他,作势追根究底。
明白心思被看穿,许伯索性和盘托出,不再有任何隐瞒:“许国马场中,半数良马来自犬戎。我曾派人混入羌部,设法刺探犬戎三部,得知牧马地。”
他说话时,马桂带人搜查许国队伍,抓出混在氏族中的粟亮,强行押到林珩面前。
“晋侯,尔乃逆臣,狂悖无德,不义不孝!”粟亮被带到车前,仰头怒视林珩,当场破口大骂。
见林珩未被激怒,他心生毒计,狞笑一声:“晋侯,你几番遇刺,可知谁想杀你?是天……”
一句话未说完,胸口陡然一凉。
粟亮惊愕地低下头,就见一截刀尖从心口透出,反射森冷的白光,刺痛他的双眼。
马桂站在他身后,反握刀柄,用力转动刀身,使刀尖透出更多。
粟亮强忍住剧痛,还想要开口,第二柄刀划过他的喉咙,切断了他的气管。鲜血喷洒而出,泼开一片殷红。
“郑国余孽阴谋行刺寡人,今日认罪,伏诛。”
林珩淡然开口,对上粟亮震惊的视线,眸光幽暗,好似罩上一层黑雾,辨识不出丝毫情绪。
话音落地的同时,马桂收回短刀。
粟亮捂住伤处,却捂不住喷涌的鲜血。他张开嘴,喉咙里发出气音,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血色渐浓,他的视线也被染红。
他试图向前迈步,双腿却失去力气。猛然向前扑倒,单手前伸,仿佛要抓住些什么,双眼大睁气绝身亡。
四周鸦雀无声。
许伯面色青白,抑制不住牙齿打颤。
诸侯们心有余悸,想到林珩方才所言,绷紧声音开口:“刺杀君侯理应诛杀,战前祭旗!”
风过平原,染上浓烈的腥甜,蒸腾而去。
位于齐楚交界的历城,公子项和公子弼刚结束一场谈判,作为门客随行的粟黑奉命抄录文书。
刚刚写到一半,忽有疾风涌入室内,荡开一扇木窗。
粟黑突觉一阵心悸,不由得停下笔,转头望向窗外。
眺望堆集在空中的乌云,他拧紧眉心,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再也挥之不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门外传来人声,将粟黑从沉思中惊醒。
房门打开,一名侍人出现在门外,向粟黑躬身行礼,口称公子项召见。
“此时?”粟黑合拢写到一半的竹简,看向侍人面露不解,“公子可曾言何事?”
“并无。”侍人神情木讷,声音平板,看不出半分机灵。但能成为公子项近侍,自有其过人之处。口风严谨,楚侯宫上下无能出其右者。
心知问不出什么,粟黑索性不再浪费口舌,收拾起桌上的竹简,仔细封入木箱,起身整理冠帽,旋即走出房间。
历城位置险要,战火连年不断。
城池几经损毁,又很快重建。城墙和道路房屋多次修复,综合齐、楚国两国的建筑特色,称得上独树一帜。
县大夫的官邸位于城池东侧,内外三层,仿效要塞建造,遇袭关闭大门,防守固若金汤。
公子项和公子弼驻跸官舍,一在北厢,一在南厢,以影壁为中轴,相隔庭院回廊,彼此泾渭分明。
粟黑穿过廊下,恰遇数人迎面走来。
认出彼此身份,几人隔空见礼,其后并肩同行。
“公子忽然召见,不知所为何事。”
“莫非盟约有变?”
“齐人要食言?”
“暂不得而知。”
几人脚步飞快,转眼间穿过回廊,来到一间厢房前。
房间门紧闭,两名侍人守在门外,一左一右垂手恭立。
和传话的侍人相类,两人神情呆板,好似木雕泥塑。眸底偶尔闪烁精光,稍纵即逝,快得来不及捕捉,仿佛是错觉。
粟黑等人停在门外,当即有人入内禀报。
不多时房门敞开,公子项的声音从室内传出:“进。”
来者皆是公子项门客,出身五花八门,既有楚人,也有粟黑一般的流亡氏族,还有慕名而来的各国贤才。
无一例外,身上皆有过人之处,有拿得出手的真本事,否则也不会得到重用。
几人压下心中揣测,各自整理冠帽,在门外除履,只着布袜走进室内。
房间内点着七八盏铜灯,灯身铸成飞禽走兽,造型夸张,眼睛格外大,带有显著的楚地风格。
灯身顶部延伸枝杈,枝杈末端托起灯盘。
火光在盘中跳跃,照亮昏暗的室内。
一架屏风落地摆放,屏风前未设桌案,散乱放着几只木箱。箱盖尽数敞开,箱中的竹简和绢一览无余。
公子项斜靠在一只木箱上,单手握着一卷竹简,微低着头,半面隐于暗影,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参见公子。”几名门客走进室内,一起叠手下拜。
“免礼,坐。”公子项抬起头,示意几人不必多礼。手指地上的竹简,开门见山道,“召几位前来实为兵事。”
门客的反应如出一辙,来不及安坐,纷纷探手拿起竹简。
“越国调兵?”
“观其势,恐三军齐出。”
“吴有异动。”
“魏君称病,对楚使避而不见。”
“上京……”
粟黑捧起一卷竹简,其中记录上京变故。出使晋国的刁泰回归,妄图挑拨天子执政,行事不秘被看穿,当日就以重罪下狱,家族也被连累。
“刁泰下狱?”粟黑紧锁眉心,对天子和执政的关系心生茫然。都言君臣不和,如今来看,貌似还有转圜余地?
“上京之事暂且不议。”公子项敲了敲竹简,吸引几人注意,使目光聚集过来,“越军突然调动,诸位如何看?”
“越侯薨,丧礼未完,应是虚张声势。”一名门客说道。
“不可轻忽。”另一人提出反对意见,“公子煜韬略过人,行事难测,不能以常理推断。谨慎起见,仆以为应慎重对待,命边境各城严密防范。”
“仆也认同。”
“尔等思虑过甚,公子煜固有才,国内根基不稳,有松阳君和钟离君在侧,必定束手束脚。之前诛灭梁氏和袁氏,想是越侯在背后推动。如今越侯已薨,君位定有争夺,稳固朝堂尚且不及,哪有余力向外发兵?”说到这里,门客朝向公子项叠手,信誓旦旦道,“公子日前屯兵邳城,想被公子煜知悉,这才调兵虚晃一枪,必在装腔作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