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这么一看，一百亿……似乎终于有了点盼头，不再是原来的纯死局——虽、虽然也差不多。

不过，曾经一顿憋屈隐忍的早午餐，今天吃得潮起潮落。

刺激，但也够舒爽。

赵茜茜有点心旌摇曳。

早午餐吃得差不多，裴廷辉已起身，跟着裴明德转去了书房。

这对父子在公司是董事长和下属；在家里，也依然是董事长和下属。

不过老爷子训话通常不会太久，自己再稍坐一会儿就能解放。

刚这样想，就听巫美娟叫她。

巫美娟笑容满面：“C牌的老师傅等会儿要来，小赵跟我们一起，订几件新衣服？”

赵茜茜想不好要不要推辞。

又听巫美娟说：“你舅妈和小晴也要来，你们正好见见！”

赵茜茜：“……”

她现在是真不想和她们“见见”。

想起书中所说的她们——好，就算不看书，她其实也知道，她跟杜白晴是同人不同命的类型。

从小她们一起长大，刚开始，待遇还差不多。

反正在赵茜茜所剩不多的快乐记忆里，曾有过她们都还是小豆丁时，跟妹妹手拉手一起笑的场景。

也曾记得两人一起收到来自其他叔叔阿姨送给她们的、一模一样的漂亮礼物。

但那种情况很快就变了。

转折点很难说是什么时候。

她跟杜白晴同年同月生，具体生日相差不过三天。两人幼儿时期都长得飞快，但她似乎从小身体就比杜白晴瘦小些。

舅妈说：“我们晴晴长得也太快了，这些衣服新的，都没穿过，丢了也挺可惜！”

从那时起，表姐就开始穿表妹不要的衣服。

但这只是个开端。

因为一开始还是些新衣服，不久后，舅妈就发现，表妹的新衣服，可以有更多去处——他们自家的远近亲戚一大堆，表妹的衣服又都不差，大家收到这样的礼物，都很高兴。

就算亲戚都送过一圈，家里阿姨保姆的女儿孙女的，拿到女主人家亲生闺女没穿过的衣服后，再给女主人干活时，当然心情更好，手脚更利索了。

于是，赵茜茜正式开始穿杜白晴穿腻了的旧衣服。

再从旧衣服开始，收她的旧玩具，过了时的、或掉了配件的旧发饰，乃至旧鞋子。

赵茜茜也困惑过，但舅妈说：“幼儿园老师怎么教你们的，小朋友要学会艰苦朴素呀！舅妈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就很节约的！”

幼儿园里老师是这样说，小学老师、中学老师，周围所有人发表高见时，都这么说。

可从小到大，从心思不敏感的幼年，到同学朋友人人敏感细致的青春期，只有赵茜茜在吃穿用表妹不要的东西。

人不怕吃苦，就怕比较。

自从三岁时，赵茜茜被迫从舅舅舅妈说好的，“和妹妹共用的”小公主房里搬出来，搬到杜家保姆房隔壁更小更阴森的房间后，心里就明白。

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也许还在门房养的那几条看门狗之下。

第4章

舅舅舅妈给她和对外的解释一致：姐姐住得离阿姨们近，能受到更多的照顾。

赵茜茜是相信他们的。

因为他们不是后妈后爸，不是重男轻女没有血缘关系的养父母；相反，他们是跟她血缘关系很近、近到她的爸爸妈妈去世后，他们责无旁贷担负起养育她责任的亲舅舅舅妈。

大家一脉相承，他们没有必要害她。

这个想法贯穿了赵茜茜整个上辈子；但如今，死过一回后，她认为，有些事不能再蒙骗自己。

首先，他们肯定不爱她，否则不可能那样落差极大地对待她。

其次，不爱她，还动不动就拿“我们是爱你”、“是为你好”来绑她压她，那背后的用意，就微妙了。

他们动不动就对她说，“人要感恩”、“要知足”、“要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也对她说，“那是妹妹，你要让着妹妹！对妹妹好，关心她，因为你是姐姐！”。

可他们对杜白晴说的是什么？

不知道。

他们总是关起门来说。

当着赵茜茜的面时，他们只会对杜白晴使眼色。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他们从来没对杜白晴说“那是姐姐，你要爱姐姐，关心姐姐，对姐姐好，因为你是妹妹”。从来没有！

有一次，杜白晴甚至怼着她的脸，说：“要你多嘴？你就是个丫鬟！是我们家的保姆！懂吗？”

当时，舅舅杜兴修就在现场。

赵茜茜被妹妹说得一脸惊愕，转脸去看舅舅。

谁知，杜兴修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过了半天，才从手机里抬起头来，一脸笑盈盈，装腔作势喝止道：“晴晴，怎么叫那么大声，嗓子叫坏了怎么办？”

赵茜茜：……？

杜白晴气头上，抡起拳头，直接给了她一下。

杜兴修这才丢下手机，把她抱起来，说：“好了好了，打人不对！自己手打得疼不疼？”

杜白晴瞪着她，突然开始哭叫，舅舅却抱着她，一脸心疼，边走开边哄说：“宝宝怎么这么伤心啊？不哭不哭啊，爸爸带你买好东西去！”

小时候赵茜茜不懂，后来明白了，这叫做“强化”。

她只是不确定，他们究竟是无意识地“强化”，还是有意识地在培养这种隔阂。

如今，往事用旁人的视角一看，就明确许多。

赵茜茜下意识捏紧手心。

大脑里，那个可说平淡，也可说温和的声音响起：【宿主，你不开心？】

赵茜茜回过神：【嗯？】

系统：【你好久没跟人说话，也没跟我说话了。】

竟是如此细心的系统。

赵茜茜从小缺人关照，如今被个系统关心，也十分感动。

她心情松开了几分，玩笑道：【可能等下要被动干仗，有点紧张。】

系统：【了解，但建议你放松心情。理性主导的战斗，能最大程度地保证攻击精准、防御到位；心情激动，只适合奔向幸福。】

赵茜茜：【……你说得对。】

没想到这系统还挺懂励志鸡汤的样子。

赵茜茜刚才还乱糟糟的大脑，在受到鼓励后，确实以肉身可感的速度，冷静下来。

这时，巫美娟从她做作点划的大屏幕手机上抬起眼睛，冲她招手说：“小赵，到了到了！你舅妈晴晴她们！走我们出去！”

系统：【宿主，加油。】

赵茜茜：【嗯。】

她从沙发上起身，撩撩裙角，跟上巫美娟的步伐。

*

一行人迎到门边，正看到门廊下停的加长林肯上，下来了表妹杜白晴，舅妈黄淑仪，还有杜白晴的两个小姐妹。

巫美娟跟黄淑仪寒暄完，就笑眯眯转过来，拉着杜白晴的手，说：“晴晴，我们家的大明星亲戚！阿姨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杜白晴笑靥如花，说：“巫阿姨，见到您我也很高兴啊！我还以为，我姐进了裴家，您就会把我忘了。”

巫美娟：“哎哟！怎么会！本来你才是我们心目中……呃嘿嘿……”

她拍拍杜白晴的手背，把在场人都能听懂的潜台词打住，又说：“但你巫阿姨我，又决定不了什么！”

杜白晴转过眼睛，扫一眼赵茜茜。

她这一扫，周围人见者有份，都意味深长看过来。

杜白晴：“姨姨，是我姐姐有福气！跟我裴哥哥，也算一对璧人啦！我嘛，反正也不爱争抢，什么都随缘，都好的啊！”

赵茜茜暗暗掐了一下手指。

巫美娟嘎嘎笑起来，说：“你这性格是真好，小嘴也是真甜！”

赵茜茜：“……”

主角行为就是狂浪肆意，随口就把个没出声的路人抓出来，一通突突乱射；然后就没事儿人似的，气都不换，就甜甜蜜蜜夸起了对方。

她以前都是怎么忍下来的？

反正现在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