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女匠师+番外(6)

作者:悟空嚼糖


“是!”王荇也这样觉得。

其实别看王葛两世为人,也觉得大父说的有道理。

“大父,”她问道:“那位贵人说的匠人考试的事,大父觉得我能试试么?”

“为啥不能?正好,咱家有些存粮该卖了,别等乡吏了,咱自己去乡里打听,打听不着,就去县里!”

王葛眼眶都红了,说道:“大父待我真好!”

姊弟俩手拉手离开,简牍是传家之宝,肯定要交给大父母保管的。

贾妪这才平复了激动,稀罕的摸着被打磨的十分光滑的木片。

“别摸字儿!”王翁提醒。

“知道!”贾妪的手指避开墨迹,端着放到鼻前闻闻:“有点儿臭。”

“别胡咧咧!那叫墨香!”他将两副木牍重新绑好,却不知道该收置在哪儿。“以后花销大喽,得给虎头打个书案。”话是愁的,但嘴角都笑到耳朵根了。

“给我!”贾妪横了夫君一眼,她知道放哪。打开床头衣箱,右下角放着个竹盒,里头有好几样宝贝呢。把木牍跟竹盒并排放,再盖上衣裳。

院门响,是王葛去挑水了。

贾妪坐回去,犯愁道:“阿葛是能干,可再过两三年就能相看了,到时大郎怎么办?虎头又小,唉。”

“你搁外打听打听,最好还是给大郎续弦,不然阿葛只能嫁在村里。”

以孙女的人品,嫁在本村确实委屈!贾舍村太偏,凡是人品出众的女娘,都想着嫁到县里,哪怕乡镇也可。

若有女娘嫁进贾舍村,那肯定是从更穷的地方来的,比如三房新妇姚氏,就是从最穷的沙屯嫁过来的。

贾妪问:“夫君,你说……张菜那小郎咋样?”

“不行。”

“要真嫁在本村,张户不是挺好的?他家儿郎多,还有两头壮牛,开荒种地,没有比得上他家的!”

“他家房还少哩!几个儿郎挤一个屋!”降降嗓门儿,王翁解释:“正因为他家儿郎多,所以不行。娘家壮,女娘嫁出去才有底气!姑舅家壮,到时阿葛受了气,咱怎么给她讨理?打都打不过!”

“啧!”贾妪瞪夫君一眼,“哪有你这样的,还没咋着呢,就想着打打打!”

隔日清晨,王翁和本村几户人一起乘牛车去乡镇。不运货的,给出牛的人家二升米;如王翁这样的运粮者,得给五升至一斗。

这叫“脚力钱”,是往返的,回来不乘车也不退。这就是王葛没有请求跟去乡镇的原因。

王翁去时兴冲冲,回来长吁短叹:“要是早知道些日子就好了。”

原来,他到乡上一打听,还真有匠人考级这回事儿,减免的税和役,相当于朝廷给匠人的俸禄。级别中,最低为“匠童”,五月初七就是考试时间!一年只考一次。

贾妪高兴道:“这不挺好么?还有俩月时间准备哩。”

“唉,阿葛要报考的手艺,三天后就统计报考名额,倒是不用交钱,只交手艺,手艺过关后先成为『匠员』,到了五月,才有资格去县里考『匠童』。”

王葛肯定不死心,问:“大父,咋个交手艺法?”

“我老喽,头回听到还有这样新奇的考法,叫作:计花鼓。”

不多时,王葛回屋,把木床下的筐拉出来,这里面全是从前拣的石头。心情不好时,她就挑石头排解烦闷。

她给张季鹰的“鹿石”,并非在河滩现拣的,是一直随身揣着的。贾舍村时有富贵子弟来游历,万一能投其所好呢?她先后用奇石换来过漆质耳杯、麈尾扇、石质簸箕砚,这些都是平民百姓难得一见的贵重物,包括前两天换来的木牍!当然都交给大父母保管了。

前世今生,她都知道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她一边筛选石子,一边回想大父带回来的消息。

——————题外话——————

姑舅家:指公婆家。晋时亲属称谓大多沿承汉制,妇称夫之父为舅;称夫之母为姑。姑舅在,则称君姑、君舅;去世后称先姑、先舅。

第7章 7 进乡

因匠人种类广泛,包含金匠、铁匠、木匠、船匠、染匠、皮匠等等,连阉猪匠都有!因此匠人选拔被朝廷命名:百匠争鸣!

一个匠人最多允许报考两种类别。每个类别“交手艺”的比赛时间不同,陶匠、铁匠的都已经结束了,三天后是木匠的。

每种类别里,分两个技能方向:“巧绝技能”与“天工技能”。

王葛如今只在村里显露了草编的手艺,偶尔帮阿父编筲箕,她不敢显露的太厉害,会被坏心眼的人传以鬼神附体的。

草编,在当下晋国,属于“木匠”类别里的草匠分支。

木匠大类共有四个分支:木匠、竹匠、草匠、荆匠。

当然,每个分支下还有更细致的划分!比如木匠分为大器作、小器作;竹匠分为竹匠、蔑匠、扳匠。

制小件编织、雕刻,制小型器械工具,都属于“巧绝技能”!例如木匠-小器作之木雕、根雕;竹匠中的蔑匠、扳匠。

凡盖房、制棺、以及大型器械工具等,都属于“天工技能”!这个好理解,但注意的是,扳匠利用竹子的榫卯结构制床,竹床这种大型物品就属于天工技能。

一个匠人只能选择一个技能方向,不能既考巧绝、又考天工!

所谓“计花鼓”,只针对报考“巧绝技能”的匠人。他们必须在露天场地、一百鼓点声内,展现出自己的拿手匠品。然后由围观百姓掷花,花朵最多的十人,跟考官选中的十人,共计二十人,成为“匠员”,统一送去县里考“匠童”。

如果连“匠员”名额都争取不到,那何谈以后的种种考核?

大父遗憾,还有三天,木匠大类的巧绝比赛就要“计花鼓”,王葛什么准备都没,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一百鼓点声的催促下,完成编织?

如果错过这次,就又得等一年。

王葛捏索着石头,眉间一会儿紧锁、一会儿又透露坚毅,她站起身,重新敲响大父母的屋门。

“大父,大母,我还是想试一试。”

王翁点下头,“收拾随身东西,明天清早大父带你去乡镇。”

“谢谢大父。那家里的活儿……”

贾妪未露面,在里屋喊道:“有大母在,怕啥!”

王葛高兴不已,小跑回屋,跟阿父和阿弟报喜。

是的,报喜!她已有筹划,只要家里允许她去,她肯定能通过报名选拔。

王翁鲜少看到长孙女的活泼模样,乐呵呵掩门,说道:“咋样?我就说嘛,阿葛肯定要去试一试!”

“阿葛要是考上匠童,咱家真能减税?”

“能,不过得是她出嫁前。出嫁后,是姑舅家占便宜喽!”

贾妪此时已经当长孙女考上匠童了,气愤道:“她未来姑舅又没给阿葛使啥力,凭啥姑舅家享受减税的好事儿?真是!”

“行啦行啦,这才是争匠员,离匠童早着呢!别出去胡咧咧啊,尤其二房、三房新妇的嘴!谁敢出去乱传,别怪我使家法!”王翁美滋滋躺下。

王二郎、王三郎也都躺下了,不知为何,觉得屋子漏风,而且专吹脖梗子!

天边微有亮光时,王葛和大父就已经出村了。他们沿着土道西行,再北拐。王二郎气喘吁吁的撵来了,他抢过王翁的背筐,有几分生气的说道:“阿父!你也太……唉!”他重重一叹,“行了,啥都甭说了,阿母已经告诉我了,你安心回去吧,我一定照顾好阿葛。”

“你都知道啦?”

“知道啦,而且你放心,保管只有我知道,行了吧!哎呦,这事儿要是让乡邻传开,像什么样子?人家会骂我不孝的!阿葛,二叔送你去乡里,快叫你大父回去!”

王葛先说句“谢谢二叔”,再和煦的劝王翁:“大父,二叔是咱家最灵透的郎君,你放心,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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