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女匠师+番外(236)

作者:悟空嚼糖


榇肆就是制棺木的。

城廨肆是制城门以及官署建筑。

另有农具肆,是唯一跟木匠巧绝技能沾边的,可里头的匠吏告知,农具肆是铁匠、木匠合并的匠肆,以铁匠为主,像王葛这种情况,最好去兵械肆打听。

四人又赶到兵械肆,主管匠吏是羯族人,鼻翼极宽阔,他先察看王葛的竹牌,然后感叹:“也就巧绝木匠才能在这个年纪考取双初级。”

不过他言语中没有讽刺,紧接着回复王葛疑问:“鼓吏不清楚情况,兵匠师既可参加巧绝技能、也可参加天工技能的竞逐赛,郡级别、州级别都可。”

“我见识少,头回听到州级别的考核,是关系中匠师晋升大匠师么?”

“对。绝大多数初级匠师根本不需要考州级别的比试,而且诸边郡只有平州、凉州二境特殊,州竞逐赛常有。时间一久,各地考官就都习惯了,不告知考生州竞逐赛的事,免得你等浮躁。”

“哦。”王葛再次庆幸来平州是正确决定,她又问:“那这次的州考,我能先报名,登记为常住州民后赶回来考么?”

“能是能,不过州竞逐赛在五郡皆有考核场地,为何非得回来宾徒县考?”匠吏好奇的神色非常单纯。

是这样?原来在辽东郡或玄菟郡也有考场啊。王葛解释:“我怕我赶到襄平县时,错过那里的报名时间。”

“错过就错过了,你虽是兵匠师,但肯定以巧绝技能为主,就算参加这次州考也是输,徒挨罚,何苦呢?”

异族人都这么心直口快么?王葛脸皮厚,立即问:“比试输掉,一般会被罚啥呀?”

“郡竞逐赛罚的轻,呶,跟他们一样,也就在各匠肆干半月或一月的急活。”随他手一挥,王葛吓一跳,问:“吏是说,肆内这些人不是匠工?都是被罚的准匠师或初级匠师?”

“全是初级匠师。边郡的匠工、准匠师……哈哈,干不了这些,呆久了你会知道的。若是在州竞逐赛中输了,那就随军去战场,一罚最低是两年,长的能达三五年。”

啊?王葛惊张嘴巴。

匠吏语气转圜:“不过咱边郡宽厚,被罚期间允许匠师考核,如果能在同等级的考核中胜出,可抵罚。”

“呵,再输的话……罚期累加?”王葛笑比哭难看。

“是的。”

王葛气昂昂来,灰溜溜走。出来兵械肆,迎面正好来了一队被罚的匠师,他们有推木材车的,有背、抱工具箧笥的,风卷黄土,原来狼狈和不幸一样,有许多种。

桓真在王葛身旁念道:“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司马冲念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二人以《离骚》中的名句,先赞王葛天赋优良,且知不断加强自身;再勉励她,纵然匠人之道艰难,也要不惧迂回崎岖去求索,不能放弃理想。

壮志重涌王葛心头时,王恬郑重嘱咐:“葛阿姊,考不上就考不上,可不能跳海啊。”

嗯,宾徒是离海挺近的。

四人就这样说说笑笑,重返市肆最繁华的地方。王恬惦记的那窝小猎犬仅剩下两只了,一只黑色、一只土黄。王葛趁商人没注意,弹小黑犬鼻头一下,算是报了幼年时被贾舍村那只黑犬追咬的仇。

此处猎犬的价格是三百钱,要是在会稽郡买,同等猎犬至少得一贯,可惜他们还得奔波,身上的钱也不多了,只能逗犬崽一会儿作罢。夫余族的货郎卖赤玉、貂皮的多,王葛前世对玉就不关注,再者,晋朝不许平民配玉,她就独自在另个筐篓里看貂皮。

好的貂皮在边郡也不便宜,但是次质量的,比如她手上拿的,只要一百九十个钱就可。要说古代人也挺会定价格的,明明快二百个钱了,却会给买家一种一百余钱的错觉。

王葛出门总共带了一贯钱,路上打探消息、给亭吏赏,不能总让桓真三人拿吧,为顾及她自尊,她每次掏钱时,桓真三个并不推却。现在王葛只剩五百余钱了,要不……咬咬牙,给大父母买两件貂皮?反正快到襄平县了,真遇到困难,留着这五百钱也不管用。

“你喜欢这个?”司马冲不知何时站到她旁边了。

“是真的吗?”王葛用手挡着嘴,眼神嗖嗖的示意貂皮,嘴型比划问他。

司马冲垂低头,抿唇笑。“是。不过……”

桓真:“不过接下来用钱的地方多,等归乡前再买吧。”

司马荃:虚构人物。在本文中为“扶风王”司马骏的后辈。

榇(chèn):空棺的意思。

第290章 277 至东夷府

归乡前要是涨价了呢?归乡前要是被偷、被抢劫、更穷了呢?两件貂皮又不沉,还能耽误行路么?王葛脸上笑着应声“是”,心里翻个好大的白眼。

她忽然想,前世跟林下逛过街吗?

很多次突然触及心境回忆前世,场景都模糊了,或者缺失了一样根本回忆不出来。原先王葛觉得正常,毕竟经历瘫痪、死亡、穿越,随着新的人生开启,往事肯定会逐渐淡忘。但从二叔讲过他每次转世的记忆都是残缺后,她也开始怀疑自己不是忘了些事,而是记忆根本不全。

那份残缺,仿佛只针对前世的丈夫林下。

王葛又跟王恬一起朝前逛,司马冲给桓真打个眼色,神秘兮兮从布囊中拿出一玉刻,掌心大,雕的是马首,鬃毛飞扬,眼大而突,龇牙咧嘴呈奋力嘶鸣之态。“过幽州时买的,怎么样?”

桓真疑惑:“玉质一般,雕技也粗糙,买这干嘛?”

要是王葛看到这马首的表情,定会惊讶,这不甘肃博物馆马踏飞燕的表情造型吗?

司马冲憋着笑,将玉石翻面,背面还有个马首,雕刻者是想将马首的两侧呈现于玉石两面,这正常。不正常的是……桓真觉得这一面马齿狰狞的样子,再配合它涨圆的鼻孔,有点诙谐、又有点熟悉呢?

“像不像王葛,有时候她就这样。”司马冲模仿王葛瞪眼、偏头、龇牙咧嘴的急模样,觉出牙洞灌风立即闭上。

桓真一把夺过玉石,揣进自己布囊,生气道:“什么有时候?不就在幽州时白容惊了,她为了驯服白容么。你坐骑惊时也这样。”

“嗤嗤嗤,当时就像马骑马,嗤嗤嗤。”司马冲笑的肩都哆嗦,“还有刚才,她问我貂皮是真是假时,又是那种样子。”

“这等玩笑,以后可别当着王葛的面讲。”桓真皱着眉,叹声气,“咱们也快跟她分开了,能有多少以后呢。”

司马冲嘟囔句:“我又不傻,不是跟你……哎?那是我的玉石!”

落在桓真手里的器物,司马冲是讨不回去了。

次日很早,四人就离开宾徒县。边郡没有废弃的空亭,野亭与野亭间良田相接,种植最多的谷物是粟和稻,官道虽然夯的不实,但宽度皆符合朝廷要求,不耽误农人来往的运输。

越靠近辽东郡,亭农中的异族百姓越多。日出而耕、日入而归,生活虽然艰辛,有的农民甚至衣衫褴褛、打着赤脚,但经历过战争的人们已经知足了。至少辛苦之后有所得,至少亭署不会让他们饿死、冻死。

如今的辽东郡,是平州五郡中辖县最多的地方,除郡治襄平外,还有八个县:居就、新昌、安市、汶县、平郭、北丰、沓津、西安平县。

由宾徒至辽东郡,直接进入襄平县境,到处可见负责巡查、缉捕的女骑兵队伍,她们的武器跟儿郎一样,是环首刀、长矛、或弓箭,甲与兜鍪也相同。

有兵就会随军功晋升,这说明在军队里的官长还有女娘,并非荀灌一特例。王葛想,会不会司隶徒兵里也不仅她一名女娘?

除了女娘为兵稀罕外,道边随处可见的匠人比试也让王葛激动。路过一大片屠猪场面时很有意思,原来庖匠也有郡竞逐赛,当然,最多的还是木匠与铁匠赛。四人不再耽误时间,直奔东夷校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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