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是啊，如果他一直只顾着和罗泽瑜斗……他现在的妹妹难道就能过得更好么？

他重生回到这里，难道只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复仇？难道他现在的妹妹不像原先那样凄惨，他就可以以为她会一直快乐么？

不，不是的……他……

他更想要的，是家人的喜乐。

第97章

宴会家眷离去之后, 一些身份不太贵重的人也有资格面圣。卡尔沃正在其中。他是南萧的王子, 原先新年宴会上卡尔沃就知道埋头吃喝, 现在终于长大了点儿，了解到自己也可以上去同皇帝说说话的事情, 这次便忍着没多动筷子，心急如焚地等待着何时能到自己。

他给钱悄悄收买过的小内侍状似不经意地碰了他一下，卡尔沃立刻起身, 出列, 朝皇帝的台上走去。不少大臣将目光投来，望见是他时又移开视线。卡尔沃紧张得手心出汗，他上台之后险些跌了一跤，但好在及时稳住重心。

发眼色泽浅淡的卡尔沃比三年前更高了半头, 整个人身量颇为魁梧，但瞧着隐约有点儿虚胖，显然这些年吃得太好, 卡尔沃还是在新年前狠狠减了减肥，这才用不算太过失礼的样貌面对垂拱帝。

“望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卡尔沃字正腔圆地大声恭贺完毕。

他耍了个小心眼，没在皇帝前加上“大齐”二字，用大齐臣子的称呼恭贺, 林渊笑着抬了抬酒杯，没露出甚么怒色, 淡淡地受了这句问候, 抿了口酒水算是受了礼。不仅如此, 他还宽和地问道：“王子在行宫住得如何？”

“这里很好！景色优美, 人也伶俐，吃的住的都很好！多谢陛下恩典。”卡尔沃忙回道，双手合拢深深一礼。

林渊点了下头，“我听闻王子颇喜欢读书？”

卡尔沃没有往林渊在调侃他一直厚脸皮往书院里跑的那边想，真以为这是皇帝在关心他，大喜道：“是啊，是啊，陛下，我很喜欢读书的，那里的先生好严厉，但是什么都懂，什么都会；除此之外，我还喜欢蹴鞠、击球、捞小鱼儿；还有，我还喜欢喝京城状元楼里供应的酒水，甜水巷里满街的吃食，南郊门口素手居里跳舞的胡姬、弹琴的清倌儿……”

林渊听得饶有兴致，他自诩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从来不出皇城给别人任何刺杀自己的机会，出生起就一直在紫华城中京城分明在天子脚下，他却从没真正亲眼见过，卡尔沃这连比划带形容的样子不禁让他觉得有趣，想一想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实在太过称职，称职到没给自己休闲娱乐的时间——嗯，上小号发泄时当然不算数。

但他听就行了，林渊是不可能用自己的大号出门的，他就是个宅皇帝，自己的安全当然是第一位的。虽然林渊现在的武学已经接近满值，但他从来不会小觑任何人，就算是神将也会死在战场上，他才不信没人会对自己这个皇帝产生杀心。哪怕他真就是个千古明君，也不会人人喜欢。

于义在一边嘴角微微抽搐，素手居一个青楼妓馆都冒出来了，这卡尔沃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竟然在皇帝面前甚么腌臜东西都往外说。他用冷酷的目光盯住卡尔沃，希望以眼神逼退他，或让他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而闭嘴。

“之前还有大人邀请我去参加他们的宴会，许许多多漂亮的女孩在种满花草的院子里谈笑，我虽然不能过去，只能远远地看着，但是那个场景真是赏心悦目啊。对了，他们还喜欢问我南萧国的事情，我说了之后，他们都微笑着称赞，夸我顽强有毅力。原来我还和两个人比赛蹴鞠，结果我得了第二名……”

卡尔沃还在兴奋地滔滔不绝。林渊笑着对于义道：“赏他一杯茶，润润喉咙。”于义只好称“喏”，给他端了一杯茶水。就这样一个动作，引得下面大臣们心中思绪飘扬，难道这傻乎乎的蛮夷还真得了林渊的喜爱？

就算当作一个滑稽的小丑，一个玩物，那也是多少人求也求不到的事情——林渊太过端正了，别说娱乐了，最近这些时间连曾经赏玩野兽的时间都少了。

多少人想拍皇帝的马屁而不得，这卡尔沃莫不是傻人有傻福？

卡尔沃和林渊聊了许久，林渊大多在听，偶尔点点头，引导两句，让他继续往下说。等卡尔沃喝了茶，说得也痛快了，这才忽然察觉到后面无数人正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也终于意识到他占据皇帝身边位置的时间实在太久了。

这一次对话，让卡尔沃简直把大齐皇帝当成了最好的人，他威严高贵、仁慈和善，甚至从来不会打断自己的谈话！简直、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不愧是大齐的皇帝！要和林渊中断聊天，他心里还有点不舍……但最后他还是恭恭敬敬地告退了。林渊赠了他一叠稣卷，卡尔沃满脸感动得下去了。

最后压轴出场的终于到了各位皇亲国戚。

汝阳王是第一个上来的，他也三十多岁快四十的人了，总算是脱去了些许孩子气，最近看上了一个唱戏的男戏子，整日里胡乱厮混。他蓄了胡须，面庞上的棱角也凌厉许多，太皇太后生病时，汝阳王看了好几次，每次都面色忧愁。这回他上来，先是同皇帝行礼，眼睛老老实实地垂下，不敢看林渊。

“皇上金安，臣见过皇上。”

他实在是有点心慌，担忧自己因为眼神放肆得罪了自己这个侄儿……

林渊生得愈发英俊挺拔，他长得像承运帝。汝阳王原先是知道自己哥哥长得好看，但他从没有甚么感觉，一是双生子从小长大已经太熟了，二是承运帝病秧子的模样实在是他喜欢不了的那类。

他和承运帝虽为双生子，实则长得并不相似，汝阳王像父亲，承运帝像母亲。而林渊则兼具父母之长，锋锐中夹杂着威严凌厉之意，虽然气势雄浑，但神色和态度都带着承运帝的温煦影子，尚未彻底长成，但已经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汝阳王只好男色，上一年宴会时乍然见了林渊，很是呆了一会儿，好在林渊没在意他，不知道这事。否则意|淫皇帝的罪过真是不敢想，回家就狠狠给了自己几个大耳刮子，并且认认真真将所有自己院子里和林渊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全部撵了出去，务求绝对不要让这个狠辣无情又手握大权的皇帝侄儿产生任何联想。

这一回他更是战战兢兢，能不看皇帝就不看皇帝，把老实本分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就惦记着太皇太后，和林渊行礼之后就对着太皇太后一顿嘘寒问暖，太皇太后得了这个免费的儿子，有点儿尴尬有点感慨，汝阳王还是颇为俊朗的，即使年纪大了也是帅大叔，异常者太皇太后就平和地和他聊了聊。

说来也是奇怪，汝阳王这个和太皇太后相处甚久的人，反而没有察觉到太皇太后的不对劲儿，而皇后这个远远的侄女儿，反倒看出了端倪，实在有趣。

“母后，您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儿臣过些时候再来看您。”

汝阳王最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其他寥寥几个皇亲国戚也上前施礼问好。大齐皇室人烟稀少的好处就在这时显现出来了，林渊不用挨个再麻烦地点头了……

绥阳王依然是笑呵呵弥勒佛一样的模样，半句话不提林长生，好像他亲儿子不是他；东平郡王这次倒是带着自己女儿来了，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眼里像藏着一把小勾子，生得娇美可爱，羞怯怯地向林渊不时投来憧憬爱慕的目光，也不晓得是不是东平郡王吩咐的。

东平郡王本名林涵若，面目颇有些威严，他祖父是昌惠帝的兄弟，但两代之后，爵位层层下降，又无功勋傍身，虽然有钱，但却无财，比那些绝了后导致爵位被收回的其他皇室们好一些，可也已经降到了郡王，再下一代，大约就是县主，不得不搬出京城这个如野兽般吞吃钱财的富贵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