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难道是你派来统一草原、鞭挞我们的人吗？

此时此刻，他若是还不清楚阿克玛隐藏在这慷慨激昂背后的隐晦的含义，他就白做这么久的酋长，更不会是这里实力排在前面的中等酋邦的酋长了。或者说，阿克玛从没遮掩过他心中的野望——牧仁对比分析了一下双方的战力，他本人对被人统帅也没有太大抵触，于是轻轻吸了口气，下定了决心。

牧仁终于不再沉默，而是站出来道：“我赞同！猎鹰酋长所说正是我们的将来，可我绝不会等死！群狼需要头狼，旧的头狼死去新的头狼也就必须顶上——而猎鹰酋长，作为我等中最年轻最强大的酋长，我恳请您领导我们，告诉我们该如何度过这一难关！我，牧仁，必然会紧紧追随、毫不犹豫！”

阿克玛鹰一样反着蓝色的眼睛转向了他，在他的带头下，其他酋长也都纷纷响应，有几个不太服气，但好在没有真的闹出甚么动静，让阿克玛当作杀鸡儆猴的鸡。他眼中流露出一丝兴味的笑意，向牧仁缓缓点了下头。

牧仁心中一松，和聪明人对话用不着说得太明显，阿克玛已经认同了他，将他划入了自己的领地之内。不过，他现在也算是上了船再不能反悔了，否则肯定会被阿克玛活活剐了泄愤做榜样。

同样的……倘若阿克玛真的成功……他心中不由地火热起来，但及时抑制住了内心蠢蠢欲动的喜悦，满脸肃然地等待继续。

“各位，为了度过此次难关，我便暂时引领大家。”阿克玛没有假惺惺的推脱，大齐需要谦逊可西戎完全不用，“王子们抵达各自领地之后，为了保证他们的独立，十年才会全体召回一次，而现在，我们还有七年左右的时间。”

“在这七年之内，我们必须全力壮大己身！同时，我们必须小心谨慎，绝不能让岱钦王子的心腹仆从得到机会，偷偷摸摸回去，将这事告知大可汗。”

“猎鹰酋长，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一个面容消瘦、塌鼻小眼的男人带着点谄媚地说。阿克玛知道，这酋长是之前岱钦王子暗自收揽遵从他的人的时候，和岱钦私下联络，不知道说了自己多少坏话的人，投机倒把是一绝，甚至勉强算得上岱钦的心腹之人，但他毫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

这样的人绝不会给岱钦王子报仇的，只因他本身便是趋利者。

“那么，牧仁酋长，还有这位自我推荐的酋长，你们就负责清理掉岱钦王子所有耳目衷心吧。”阿克玛道，牧仁与那塌鼻眼小的酋长一道接受了命令。

两人点头之后，阿克玛又道：“七年之内，我等必须强大到足够与大可汗下方的其他大酋长们相媲美，倘若不能这样，我们就会死！而在这期间，若有人被迷惑，想要依靠出卖其他人获得大可汗的原谅，想要狗一样的活着，玷污我等太阳神的血脉，那么……就别怪我无情！”

他抽出自己的长刀，刀锋轻若鸿毛地在他指尖一划，裂开一条细口。阿克玛将伤口凑在岱钦桌子上一只还满着的酒缸边，滴答，鲜血坠入酒液之中。

阿克玛将酒缸反手递给身边站着的牧仁，牧仁也是割开手指，将血洒入其中。他递给下一个人，那人同样如此。等酒缸从众人手上过了一圈，回到阿克玛手中时，已经散发着一股血腥气味。他举起酒碗，给所有人倒了一碗血酒，将手中酒碗高高举起，喝道：“太阳神见证！”

“太阳神见证！！！”众人齐声高喊。

咕噜，咕噜……

他们将血酒一饮而尽。太阳神做过见证的誓言便是西戎人牢不可破的誓约，倘若有谁背弃便会被一辈子唾骂，被人杀了也是活该。立下誓言之后，阿克玛命自己的心腹进来，将奴隶尸体草草一裹，撞进大袋子里，切碎了送去给猪吃。岱钦王子则是隐秘地安葬在一座土丘之下，任由风吹雨打。

他们对外宣称两个奴隶同归于尽，但岱钦王子也受了伤，需要静养，接着一切如常地开始运转，只是不再频繁地开办宴会。所有酋长都开始练兵，同时对周围的弱小酋邦磨刀霍霍。一批侍候过岱钦王子的人用各种理由死了个遍。除非有着不方便直接杀掉的人——则被送到了阿克玛那边。

※※※※※※※※※※※※※※※※※※※※

写明君时天天卡文，写阿克玛时倒挺顺的……为啥啊！？

第92章 阿克玛

绣有华丽粗犷纹路做为装饰的宽阔营帐之内, 阿克玛正大马金刀地坐在边角还残留洗不清血迹、中间有一道刀痕裂隙的长桌之后, 桌子上摆着烈酒和酒碗中的残酒, 他身下铺着一张斑斓绚丽的整块柔软虎皮。

两个身高体壮、神色凶悍的勇士撩开营帐厚重带毡毛的门帘，半押着一个身姿窈窕的红裙女人进入营帐, 他们向阿克玛恭敬的深鞠一躬，才缓步退出营帐，只留阿克玛与这女人两人对峙。

眼前的女人容貌美艳, 眼皮深邃, 睫毛修长，眼中仿佛凝着一泓秋水，红唇嫣红，肌肤白皙, 高挑而火辣。她脸上挂起爽直又单纯的笑容，眼眸清亮，不卑不亢地双手轿车放在肩头, 施了一礼：“哈姬兰见过猎鹰大酋长。”

“大酋长？”阿克玛咀嚼着这个词，嘴边泛起一丝笑意，声音带着些许懒洋洋的味道，“不, 目前我还不是。”

哈姬兰用隐晦吹捧又略带崇拜的口吻道：“您很快就是了，提前一会儿称呼有什么关系呢？”

阿克玛懒得和她打机锋, 反着深蓝的眼中毫无波澜, 直截了当道：“我记得你是大兄的继妻, 你, 为什么会和岱钦扯上关系？”

“是摩尼莫将我送来的。”她镇定地说，面对魁梧男性的质疑，不急不缓，有条不紊，听不出丝毫委屈地道：“岱钦王子喜欢亵玩他人妻子，摩尼莫知道之后，为了讨好他，将我送到岱钦王子身边。”

阿克玛面容冷酷，心中毫无波动：“继续，我在听。”

“——没有下文了，我猜，岱钦王子已经死了。我和死人是没有下文的。”哈姬兰微微一笑，顿了顿道。

阿克玛脸上表情一点儿变化都没有，眼神却陡然冰冷，目光锋利地审视着她。

哈姬兰抬起那双秋水一般的眼眸，勇敢地与他对视。

“无论在什么地方，我都会过得很好。”她语气笃定道，“所以，摩尼莫将我送来之后，我同样是岱钦王子最喜爱的女人。”

“我知道他的喜好和厌恶，知道他的忌惮和不甘，知道他的弱点和恐惧。我也同样熟悉他的生活方式。他已经三天没有找我了，所以他并没有受伤……他死了。我猜得对吗？”

“你是个聪明的女人。”阿克玛带着些意味深长说。

“多谢夸奖，猎鹰酋长。”哈姬兰谦卑而娇羞地垂下头，“我是个柔弱的女人，但我同样可以做到最勇敢最强壮的人也做不到的事情，前提只有一个，我需要您的信任。”

“我知道，但这又如何？你不是不可替代的。如果你真的聪明至极，你不会被送来。”阿克玛故意道。

哈姬兰凝望他片刻，缓缓道：“作为联盟的信赖，我想我该告诉您一件事。”

“岱钦王子根本没有喜欢别人妻子的毛病，这是我悄悄散播的，而我来到这里服侍岱钦王子，也是我劝说摩尼莫同意的。”

阿克玛的眼神渐渐变得饶有兴致：“说下去。”

“可惜，我还是因为信息的不对等，做了错误的决策。”哈姬兰轻叹一声，“我本以为他作为王子，作为打败了他的兄弟的其他酋长的统领，拥有最高的权利。可惜，我错了，他受到猎鹰酋长你的桎梏，他被架空得很彻底，整日里琢磨阴谋诡计，是个无能的小人，而非真正的英雄。”

她毫不留情地贬低着死者，阿克玛低低地笑了一声：“你看人倒还算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