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好理解, 谁被自家父王打包丢到大齐，还很可能遭受和自己胯下兄弟分离的痛苦, 谁都会唉声叹气。卡尔沃真的很苦, 他知道南萧百年来一直是大齐的附庸，父亲更是大齐的死忠粉，为了讨好父亲, 他也努力学习大齐文化，因此也在十几个兄弟中备受父王宠爱。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 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 代表着他争夺王位的可能更大, 但是, 但是，他不知道父王为了讨好大齐，甚至要把他这个最宠爱的儿子阉了送给大齐皇帝！

卡尔沃吃不好睡不饱，满心忧愁。他的确擅长大齐文化，也知道父亲对进入南萧的大齐商人多么优待，但这不代表他可以接受自己被阉割。南萧王是铁了心要把儿子送过去，他对着卡尔沃满怀感情地说“你从此之后，就能去大齐享福了”时，卡尔沃甚至把他感动的泪花当成了巫师诅咒下从眼睛里流出的脑浆。

——我是你儿子，我是你儿子啊！

卡尔沃心里苦，他自从了解父亲曾经想把自己母亲也送给大齐皇帝时，他已经死了对父亲求情的心，只有对着头顶明亮的圆月或地面上一根耷拉的枯萎鲜花吟诗颂词，表达感情，吟出的酸诗写满了自怨自艾。

更让人痛苦的是，其他随行的人竟然也觉得他很幸运！

卡尔沃承认去大齐很好，大齐物质丰富，百姓安居乐业，想买什么都有，娱乐也极为繁荣，越靠近大齐京都这种感觉就越明显，卡尔沃在这样的环境中享受到胖了一圈，光是食物的繁多就足以让他感动，和这里的食物相比，南萧那些所谓的美食总是差了许多。

但是，这不能抚平他的痛苦！

……好吧，其实，如果真的可以一直过这样的生活……也不是不可以……？

他的情绪也从痛苦到犹豫，再从犹豫到留恋。

最后，与其他几个属国住在大齐提供的驿站中，美美享受一番的卡尔沃犹犹豫豫的想，好吧，就算真的需要失去我的“兄弟”，能在这里一直住到死，也其实，还……不错吧。

他这样想时，正在食用一道粉蒸肉，下属侍卫在这幸福的时刻忽然推门而入，对卡尔沃道：“王子，这边的大齐官员刚才通知我们后天就要面圣，让我们准备一下。”

卡尔沃吃完最后一口，优雅地擦擦手嘴，“我知道了，我再复习一下需要说的大齐话的祝词，对了，你打听到其他两个国家的朝贡品有什么好东西吗？”

“他们有的都和我们差不了多少，但是，楼国似乎有个非常珍贵的贡品，他们一直藏在屋里，谁都不让看，门口守着的人也不知道，好像是个全身包裹的大箱子？”

“大箱子？”卡尔沃奇怪的重复了一句，摇摇头，自信又跃跃欲试的宣称道，“算了，反正有我在，我们才会是贡品最为出色的。”

傍晚时分，朝贡国使团在宦官带领下从巍峨的宫门进入紫华城，沿斜线顺着平整而洁白的道路向紫宸殿走去，他们并不需要在宣政殿参拜皇帝，而是直接在开办宴席的紫宸殿内与皇帝见面。这面见龙颜的机会，在朝贡国里，还是需要打败其他敌人才能获得的殊荣。

他们一路途径绮丽的花草、庄严的殿宇和气度从容的侍女，英武冷峻的侍卫，怀揣着紧张不安和激动兴奋，终于踏上了白玉台阶，走向那个被大量烛光照耀而亮如白昼的恢宏殿宇。

首先纳入耳朵的是优雅轻灵的丝竹之声，接着嗅到的是淡淡的食物香气，这香气虽然浅淡，却让他们想起美味的食物，从而口中分泌大量唾液，有的甚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最后，他们看见了人。

朝廷官员位于两列案几的一列，另一列是空着的，中央最后方矗立着五阶台阶，其上方一张宽大的檀木桌子后稳坐着一个头戴玉冠，年轻高贵的少年。从那几乎感到刺目的无形威势之中，所有人都意识到少年便是大齐新的国王，一个六岁登基，美名如雷贯耳的皇帝！

他们纷纷跪拜下去，林渊叫起之后，宦官引他们入座。接着，一排排身穿飘逸长裙的侍女端着盛满美食的托盘如蝴蝶般飞舞到了他们身边，将食物放到桌上，再无声无息地退下离去。

林渊点了点头，于义上前一步，高声道：“礼单宣读——”

于是，各个朝贡国挨个派代表上前，宣读礼单。有高达五丈的珊瑚，精心打磨的珍珠，滋补的药材，绚烂的布匹……各样奇珍流水般进入林渊内库，念到最后，那北楼国使臣忽然激昂道：“最后，我国贡与大齐皇帝一样天下无双的珍宝，我国最美丽最璀璨的明珠！”

巨大的箱子被四个大力士推上了殿。

箱子平平无奇，林渊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罗泽瑜赠予他白虎时的情景。

他有些莞尔，难道这个游戏里的NPC都比较喜欢用这种别出心裁的方式，体现礼物的珍稀？不过，这种方法他倒并不讨厌，能有一定新奇感。

在万众瞩目之下，箱子从内部打开了，首先出现的是一条白玉般细腻修长的手臂，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从箱子里站了起来。她身穿缀满金箔银珠、层层叠叠的浅紫纱衣，嘴唇殷红如血，五官深邃，双眼好似一汪盈盈流动光晕的碧色宝石，一头黑色长发卷翘的尾端呈现金棕色，身材极其火辣诱人，更让人瞩目的是那毫不掩饰自身性感的开放态度。

林渊微微挑起眉梢。

美丽的女人跨出箱子，开始扭动身躯跳舞，她舞蹈姿态洒脱自然，手指与手腕连续翻转舞动如若穿花蝴蝶，白皙纤细的腰肢上有着性感的马甲线，舞动之时好像一条水蛇。而她赤裸的脚尖在地面按照旋律轻踏着，配合一身金箔银珠在舞动间轻微的飒飒声，简直是一场视觉盛宴。

皇宫琴师都不是甚么新手，在女人跳舞之时，悠扬清零的丝竹之声为之一转，变得高昂而富有韵律，两厢结合，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舞女旋转着，裙摆如绽放的鲜花，她赤裸的足想要踏上白玉台阶，林渊一想到那之后她的勾|引会给自己千古一帝的名头染上多少污秽，立刻冷下脸，用毫无感情色彩的冰冷眼神瞥了她一眼。

那眼神中似有刀光剑影，血海尸山，冷冷地看着她。舞女正欲踩上台阶的脚变成了一个高抬腿，她转了个身重新起舞，与之前不同的是，她再也没有妄图踩上台阶，靠近林渊。

一舞过后，美丽的女人停在大殿中央，她双手交叉放于胸前，深深俯下身。

丝竹之声又恢复了之前的轻灵、悠扬，林渊目光扫向之前的使臣，对方单膝下跪，双手交叉于胸前，恭敬道：“她就是我们献给至高无上的大齐之主最后的礼物，楼国最美丽的公主！”

众臣稍有错愕，他们没想到，这样一个在他们看来不知廉耻、当庭舞蹈的女人……竟然是他们的公主！蛮夷就是蛮夷，在陛下面前丝毫不知礼仪为何物！可若是公主，那这女人还真就勉强配得上皇帝，不过这样的联姻已不算是联姻，因为他们把楼国公主当作了一个“讨好皇帝的礼物”而不是“维系两国友好的纽带”。

这如同把自家公主双手捧着求着送给皇帝一般，何其滑稽！

大齐的公主从未有外嫁的，一是大齐皇室子嗣极其稀疏，这些边缘小国连求公主下嫁的资格也没有，二则是没有大齐子民愿意让公主嫁出去！

天启帝在开国后很是为百姓洗脑了一番，务要把前朝那等为了撑面子，什么好东西都往外塞、赢了也要充大方，不要求战败国进贡的愚蠢回路，彻底粉碎！天启帝是个勤俭而奉行强者为尊的帝王，他绝不肯刮下百姓的膏脂求“友邦”的欢心，在他言传身教之下，大齐三任皇帝在外交上便显得强势而郑重，要打就狠狠的打，要结友谊就作为附庸朝贡！

因而大齐之人在潜移默化中便有了这样的想法——我大齐的公主，怎么能到外面受苦？我们又并非是甚么战败者、羸弱者，凭什么要把公主给你们这群蛮夷？你们配吗？你们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