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泽瑜办事结果之前，有着多少踩着律法界限的血腥、妥协、周旋和强横……林渊根本无所谓。结果是好的，能推动大齐更好发展，这就足够了，反正名声变臭的又不是他林渊。

罗泽瑜根本不会关心自己的名誉，他在乎的只有权势地位和皇帝的垂青，这岂不是两全其美、可喜可贺？

林渊目前最为看重的臣子，除了谢绉、徐谦之外，就是张琦、罗泽瑜、霍奚。

前者是必不可少的文臣，担负重任，没哪个年轻臣子能够替代，后者具有极大潜力，全看该怎么用。

罗泽瑜这人，即使林渊不去理睬，他也能硬生生踩出一条通天道来；至于张琦，他早已入岭南坐上知府之位，林渊最近一直密切关注着他，权利交接还算顺利，但刚开始办事还有些手忙脚乱，更是没见过岭南那等凶悍民风，一言不合抄着榔头草叉站在知府门前的凶狠，张琦现在出个门都要小心翼翼，迎面而来的是所有岭南民众漠然的眼神。若他自己找不出一个方法解决现状，反而求助朝庭，那林渊就会把他接回来。

只是如果那样，张琦便不会再被他看重了。

林渊在明亮的灯火下翻开岭南知府这个月的奏章，风骨嶙峋的字体拐弯时带有圆润之意，上方是规规矩矩的请安和问好。林渊嘴角隐现笑意，抬腕回了一句：“朕躬甚安。”

***

垂拱五年，秋狩时节。

皇家园林坐落于京都郊外一处平坦地方，一里外便是京都之内驻扎的神策军驻地。虽叫“园林”，其中却并非种植着奇花异草，而是仿照丛林格局，道路起伏，高大的树木间点缀着繁盛的草丛于各色浆果，栖息着野兔、狐狸、鹿、灰狼、熊、虎等野兽，一切都显得静谧而悠远。

秋狩是每年秋季众臣协同皇帝在此打猎之时，许多武官都欲一展拳脚，更有预备入仕的官员子女跃跃欲试，想要给皇帝一个绝佳的好印象。

“吼……嗷！”

璇玑的吼叫声仿佛一个信号，腾然跃出的白虎身躯如一道白色闪电，扑向林间忽闪眼眸的小鹿。惊慌失措的小鹿被一口咬住咽喉，璇玑摇晃着脑袋用尖锐牙齿将脖颈撕咬得破破烂烂，尽可能避开喷射的鲜血，叼着四肢抽搐的小鹿奔向远方跨马而立的人影。

林渊长发束紧，细窄袖口环绕浅色暗纹，手指间拢着一对皮质指套。他一身从番邦传入又经过改革的简约装束，靴尖踩鞍，腰背挺直，阳光下双目炯炯如寒星，正慢条斯理地拉开手中硬质长弓纤细的弦，手指间轻挟一支带有凹槽与弯钩的箭矢，准星正瞄着璇玑身后。

铮！铮！铮！

弓弦接连速发，沉闷而有力的响声乍起又散，数百米外，两头正在狂奔的雄鹿应声而倒，身躯随着惯性力道翻滚数下，每一只眼窝中都深深嵌有箭矢光滑的茎杆，鲜血夹杂些许淡白脑浆从眼角滑下。最后一支箭矢命中了树木间一条轮廓优美的细长青蛇，被钉住了七寸的草蛇疯狂而无力地扭动着。

林渊手臂下垂，长弓重新挂在骏马肩背边，璇玑扑到他脚下。此刻它身长已比成年男子更甚，白色皮毛溅染鲜血，碧色眼珠仿佛也充满了杀气。璇玑一松开紧咬的利齿，身边跟着林渊的数十个侍卫中便有一人下马托起鹿尸，放置在专门的猎物推车上。

推车之上已经堆满了死去的猎物，大多被一箭从眼球穿入而死，其他小部分被撕咬得破破烂烂，是璇玑的杰作。猎物鲜血顺着角落滴下，淅淅沥沥，触目惊心。

林渊身边侍卫皆严正以待，这些园林中的野兽都会被驱赶到人跟前，这是最为稳妥的狩猎法子，若想要更好的猎物，自去寻找也可。林渊不立危墙之下，作死去寻找野兽之类事情是不存在的，他也懒得争那个第一，松了松筋骨便准备罢手。

“璇玑，回来！”林渊呼喝一声，白虎撒着欢扑来，紧跟在他骑着的马匹身侧。

骏马乃是战马，勇敢无畏，面对牙齿滴血的猛虎也镇定自若，林渊一夹马腹，掉头回营，身边侍卫紧紧跟随。他左侧身量修长的青年剑眉星目，冷峻沉默；右侧高大凛然的中年鬓角发白，唇边带疤；两人陪同，随他在林间穿梭驰骋。

“白爱卿，这些年听闻你进步飞快，已然和周边纠察使宛若一体，军阵也练得甚是娴熟？”林渊笑问，模样似是信口寒暄。

白临风垂首道：“回圣上，卑下在纠察使中学习，所获良多，发觉自身曾经何其愚钝，实在令人惭愧不已。”

林渊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和煦道：“既然如此，你现下也该出门去，报答曾经故人了。”

白临风略微沉默一瞬，眼中似有一簇火苗闪动。

他沉着道：“卑下多谢圣上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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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五品之后才称‘卑下’, 很快你便要自称‘末将’了。”

林渊神色自然, 将腰间一枚令牌摘下递到白临风怀中, 令牌上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字：‘如朕’，其玉质的底座有着不明显的凹凸感。白临风默不作声收下, 他腰间也有一块令牌，这块令牌在他加入纠察使之前，属于林渊左侧那个沉默寡言的青年林长生, 它代表着纠察使首领的地位。两块令牌合二为一, 便是‘如朕亲临’四字，这枚完整的令牌足以调动所有纠察使。

而林渊话语中隐晦的暗示也被白临风接收到了，他甚么也没说, 苍白的唇线紧抿着，抓握缰绳的手微微发白, 不知是激动还是感慨，又或许两者兼有之。

说完这句话, 林渊一挥马鞭, 枣红骏马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前方而去。

少顷，他利落下马, 缰绳交给侍卫，极目远眺, 望见几个身段窈窕的少女正在安全地区, 她们聚拢到一块儿小声说笑着, 葛恬在其中甚是醒目。

她肤如酥酪, 柳眉杏眼，温柔娴雅中带有凛然之感，曾经稚气未脱的女童此刻正是发育之时，腰肢愈发纤细，胸脯隆起，线条柔美，乌发挽起在一边，斜插几支纤细玉簪，因熟稔骑射，视力颇好，几乎刹那之间便与林渊目光相对，因而唇畔带笑地弯膝施礼。

我老婆还蛮可爱的嘛……林渊早已将对方视为自己的人，虽然和葛恬基本说不了几句话，互相之间并不太熟悉，但葛恬的好感始终保持在75以上，并稳定地增加着，系统评价“她对你抱有爱慕之情，却足够谨慎的隐藏了起来”，面对喜欢自己的漂亮女孩儿，林渊也心情不错的微笑着点了下头，算是回礼。

两侧宦官拉起营帐垂下的绚烂毡布，林渊踏入帐内，璇玑也想扑进去，反被侍卫拦下，嗷嗷委屈地叫唤着，不情不愿地被带去擦洗身上血污。

“葛姑娘，你在看甚么？”一个容貌典雅的少女好奇询问，其他人也调转头去，看向葛恬之前目光投放的方向。她们只看见了一片淡青衣角，但白虎的身影如此昭彰，将进入营帐之人身份清晰点明——垂拱帝林渊。

典雅少女有些惊喜又有些不甘地咬了下唇，祥装无事地笑起来，将话题挑到其他地方。

林渊回到营帐，碧玺如今已经年满出宫，目前作为替任的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圆脸宫女。她上前利落又快速地帮林渊脱去外袍，于义端来水盆，林渊将双手浸没在温热清澈的水之中，用皂角仔细清洗指缝等细微之处。

“你现在已经是内务总管，何至于做这些粗活？”林渊和煦笑问，双手离开水盆，于义摘下丝绢为这双修长白皙的手擦拭水渍。这些年于义看着没多少变化，依然是消瘦俊俏的模样，牙齿细白，笑靥讨喜。他轻柔又稳定地为林渊拭手：“给陛下干活，这是谁都羡慕不来的，正是奴婢的福分，您若要把这福气收回，奴婢才要苦着脸应呢。”

“你这张嘴倒是颇会说话。”林渊听惯了含蓄的直白的各类吹捧赞美，不以为意地坐回案几之后。一张宽大的斑斓皮毛铺盖在椅子上，长长垂到地面，轻软细滑，正是前几日猎来的一头猛虎的皮毛，不过颜色棕黄，和璇玑截然不同，因此那大猫倒没多少反映……当然，林渊一直怀疑璇玑其实傻乎乎的，就算真在它面前宰了老虎它也没什么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