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皇他碾压世界+番外(35)

作者:梦若云


他统领天下, 富有四海,目光锐利又深邃, 笑容中藏有表面的宽和与实在的傲慢, 他高高在上, 镇定自若, 拥有一切优秀的帝王特质。

但唯独缺了儿童特有的狡黠与稚嫩。

也许, 他为了避难推脱而将宝物送到林渊手中这件事……做错了。

“陛下此言所欲如何?”白临风回问,他目光湛然,好似两颗又亮又冷的寒星。这个距离足以让他在金翎卫来不及反映的时候就杀死林渊,但无论他如何观察,也看不出年轻帝王心中存有一丝一毫的忌惮畏惧,反而是自己被牵着鼻子走,落了下风。

林渊并不去接这话,反而转了口风,含笑道:“白先生,之前你也看到朕的纠察使了,如何,对他们有何评价建议?”

“……”白临风抿了下唇,语气也略微软化,“敏锐快速,行动如风,警备果断,不容抗拒。陛下的纠察使做事干脆利索,每个人都抱着若我拒绝便杀了我或被我杀死的决心,他们是陛下意志的延伸,毫无疑问的精锐。虽然个人作战如何并不知晓,但一队之间浑然一体,想来有甚么团体作战的军阵。”

“我欲请白先生统领纠察使,一则先生才能足以胜任此职,二则白先生与纠察使磨合相处之后,想来甚么邺城十八铁人、苍山四秀、神剑山庄都不在话下。”

白临风没吭声。

邺城十八铁人,苍山四秀,神剑山庄……这都是追杀他的主力,也是杀死他妻女的凶手。

林渊不在意他的沉默,茶碗轻轻磕在案几之上,“来人。”

两位身段窈窕的美貌宫女捧着簇新的衣裳款款入殿,如雕塑垂首静立,白临风瞥见那衣裳正上,朱红的缎面绣有栩栩如生的鹰隼。

“朕坐得也有些久了,出去转一转罢。”林渊自言自语,起身离开了甘露殿。

太阳尚有一丝浅淡红光无精打采地耷拉在瓦楞之上,流转的斑斓琉璃瓦片光彩甚至超越了夕阳本身壮丽之美。白临风洒脱的长衫衣摆一抹红痕颤颤,夕阳垂垂老矣,白临风安静无声。

他垂下眼睫之时,修雅面容之上,露出沉思踌躇的神色,直到林渊离去也没有动弹。但慢慢走动着的林渊却翘起嘴角——他并未咄咄逼人,却早已从对方稍微挺直了一些的脊背、听到妻女被杀时抽紧的腮肌、纹丝不动甚至略微摩挲杯沿的手指上……看出了白临风的答案。

他一定会答应。

一个失去了妻女,无父无母,一身正气却惨遭背叛,手握强悍武力又毫无寻死之意的人,心中存在着的什么支撑着他前进和活着。那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如同烈火熊熊燃烧。也许这个中年男性惯于遮掩情绪的微笑和慢条斯理的动作让人察觉不到他的急迫,但某些东西并非一瞬间爆发才称得上恐怖——沉淀、压抑、积累而出的,反倒让人颤栗。

那在白临风心间跳动的东西……名叫“仇恨”。

……

……

白临风想起了很多。

微笑不语时恨,飒然作画时恨,悠然抚琴时恨;

曲水流觞时恨,仰望圆月时恨,觥筹交错时恨。

最后一丝夕阳挣扎着消失在远处边界线之下,深重的黑暗如摸不到底的阴霾彻底笼罩了整个世界。白临风怔怔望着自己深青的衣角,他年轻时曾豪迈大笑扬起酒壶一饮而下,许诺着两肋插刀正气凛然。推杯换盏的朋友与他击掌为誓,踏出酒家时却张开嘴将他的秘密揭露而出。

无时无刻的折磨、无时无刻的诘问、无时无刻的挣扎。白临风甚至不在迫不得已时绝不会出手,狠辣无情地杀死那些追杀自己的江湖侠客。

他想起了很多。

妻子被扯烂的衣裳、瞪大空洞的眼眸、扭曲开裂的指甲、沾满斑驳血迹的下|体。

女儿娇容上的泪痕、憋气时涨红的脸、逃跑时匍匐的躯、沾满尘土的茫然断首。

……恨,恨,恨意滔天。

此恨绵绵………无绝期!

他不言不语,不哭不叹,起身抬臂,毫不犹豫地抓住了那件簇新的衣裳,解开腰带,如丢垃圾一般将外罩的深青长衫脱下。朱红如血,他安静地重新系好腰带,再抬头时,却发现朱红衣裳下还有两样东西。

那是一把宝剑,一封堆叠的人皮纸。

英雄剑,无名谱。

英雄剑下有无名谱,无名谱下有一封带着泥印的信。信纸芬芳,字迹铮然有力,信中只有四个字。

“唯杀而已”!

白临风怔住了,他本打算彻底丢弃送入皇家再也置之不理的两样东西,正摆在他面前——江湖人趋之若鹜的,林渊弃如敝履;他想要丢弃的,如今却又重新握在掌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握住了剑,压抑不住的笑忽然涌上胸腔,他开始难以自已,莫名其妙,不知为何的笑了起来,笑声中毫无快活之意,反而有种狂乱与哀恸。他笑着笑着红了眼圈,笑着笑着咬牙切齿,白临风笑着,一把从鞘中抽出了剑!

剑光如虹,剑身如洗,削铁如泥,好一把“英雄剑”。

英雄剑配英雄,可惜他不是英雄……再也不是了!

白临风忽地收了笑泪,面无表情地收剑归鞘,挎在系紧了朱红衣裳的宽阔皮质腰带边。白临风揭下面具乌发,露出苍白的鬓角和凛然的眉眼,他唇边有一道可怖伤痕,切开这张本不算英俊的面孔,风霜中带有数不尽的杀机,最后又尽数归无。

他转过身,对着款款跨步而来的年轻帝王毫无芥蒂地弯下膝盖,安静地跪在地上。

“纠察使白临风,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渊笑意不变,声音谦和:“白爱卿,请起。”

***

今天,注定的千古一帝林渊,又获得了一位贤才的忠诚。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林渊为自己在心里鼓了鼓掌,他认为这并不难,况且……谁让他自己撞上来的?撞上来的兔子晕乎乎的,不是最容易抓着耳朵拎起来,果断地纳入自己囊中吗?

他已经为这位白临风标注了未来的道路,他将是自己最好用的一把刀,但现在还不能出鞘,需要把这把在战斗中残缺,烈火中焦黑的刀刃好好地磨一磨、打一打,让它重新焕发光辉,变得比曾经任何时候都要锋利与坚固。这是他的命运,林渊已经为他准备完善。

他熟练地阅览奏章,在那些花团锦簇的文字中抓住核心内容,然后简洁地批注回复。

其实有时候批奏折是个挺有意思的事情,那些大臣们往往会就一件政事发表不同角度的评价与建议,从文字中可以看清他们的性格和处事方针。许多武官写奏折不在行,全是门下幕僚润笔,有的幕僚润笔颇为清新雅致,让林渊心情也变得好了。

更有地方一个月一次上奏的要求,各地知府们大多数时间没什么大事可说,便在奏章中向林渊问好,有的用儒雅含蓄的口吻说“陛下您吃了没?吃得多才能健康”,有的在奏章里用大篇幅优美的散文描述景致,再跟上“陛下您好,向您问好。”有时倒是挺好玩的。

不过这次他看的知府奏折与那些诗情画意或清雅有趣不一样,这是岭南知府上来的奏章,里头说自己患病了,卧床数月,难以为继,可能已经要不行了,让朝庭再派一个新知府上来。

岭南知府?

林渊脑海之中蓦然跳出一副画面,承运帝第一次为他展开奏章,讲述其中政要之时,采用的例子之一便是这位官员。先帝说他性格要强,恃才傲物,若他性格已打磨得不似曾经那般张狂,又不对朝堂将自己放置于险山恶水数年不动心生愤懑,那便可将他提一提,施恩与他。

嗯……不好意思,我都把你忘了,没想到这又过了三年,而当年那敢于在金銮殿内顶撞承运帝的少年,此刻却快病快得死了……林渊内心反省了几秒,手持御笔吸饱浓墨,下笔批准。同时在脑中搜寻还有何人可做替代他在岭南做官,压得住那些穷山恶水养出的强横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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