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倒是颇为认真, 在林渊一言不发之时, 依旧矜矜业业地时不时询问秀女们兴趣爱好如何，擅长甚么，读书怎样；台下常有悠扬曲调飘扬而起，抑或有身着舞衣的窈窕少女水袖轻摆，在纸张之上撰写而下簪花小楷……

……很无趣。

这一幕林渊已是看腻了的，他心湖平静不起丝毫波澜，漠然地望着一位位或身姿袅娜，或言笑晏晏的少女转过自己面前，却是一个人也没记住。

“礼部尚书葛铮之女葛雯，年十四——”

伴随着内侍嘹亮的声音，林渊抬眼瞥了下台下亭亭玉立的少女。他记得自己曾经在新年宴会上见过她，那时葛雯只是个满腹心事的孩子，但现在细细看来，她已然身形抽长，如花骨朵般稚嫩却诱人。

她眉眼处与葛恬很有几分相似，但却比前者更精致柔美，肌肤白腻如琼脂，手指纤纤若无骨，腰肢似柳，唇畔带笑，束着衬托出柔美气质的堕马髻，只在发间串了三四点珠花，让人不禁想起一句赞颂美人的诗词：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葛雯不知何时竟然生得如此之美貌，仿佛汇集了天地精华的灵气，气度纯澈无比又淡雅袭人，乍一看只觉清新拂面，越看却是越耐看，越美丽，最后竟由种令人难以挪开目光的仙姿玉致……

若皇后的美貌有七分，那葛雯毫不意外足有十二分。

这是与罗芳蕤截然不同的美，但都令人惊叹，可堪称为顶尖了。说句不好听的话，葛雯此刻之美貌，除了罗芳蕤，已经无人能媲美。

林渊欣赏了一会儿，淡淡扫了一眼左手边正自端庄坐立的皇后。

葛恬神色沉稳，似乎未曾对如此貌美的妹妹为秀女有丝毫动容，但林渊何其了解她？一转眼便瞧见皇后细长的手指正轻轻放在桌子上，略微蜷曲起来。这是她在心中难堪、愤怒、忧伤之时才会做出的小动作，可见此刻她心中并非如脸上一般平静如水。

怎么，礼部尚书没有告知她葛雯要选秀之事？

林渊回忆了下选秀前的奏章，的确，压根没有葛铮递来暗示将葛雯刷下去的奏折，没想到这位素来对他忠心耿耿的老实官员，在面对自己女儿和家族利益的天平之上，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但葛雯的确美貌，她究竟为何这般美？

林渊不动声色地打开她的面板，瞧见了她的金手指，顿时了然。

【低级金手指——灵水】

【描述：每日在宿主指尖凝聚一滴富含灵气的水珠，可小幅度美容养颜，延寿健体，增强资质，清醒头脑，化解毒素，提升食物口味。】

【备注：每天喝一滴，西施都艳羡！】

不得不说，这金手指对于葛雯来说是极为有用的东西，也是让她如此美貌的神器……林渊提起了一点兴致，他虽然不大清楚这位穿越者究竟想做甚么，但不妨碍林渊饶有兴致的看戏。

威严愈深，臣子衷心愈高，他现在高手寂寞，无聊至极。

葛雯会给他带来些乐趣么？

“朕犹记得几年前见着葛铮次女，模样小小一个，仍是懵懂孩童，不想而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可会甚么？”

林渊头次开口问道，这般纡尊降贵直令未曾得到皇帝一点青眼的秀女心中嫉妒羡慕不已，霎时间，无数道目光直直钉在了葛雯身上、脸上，而后者笑容浅淡，眉眼秀致地柔声道：“陛下谬赞，臣女比之皇后娘娘仍如萤火之光，臣女读了些书，也会弹一点琴……”

“那便弹琴罢。”林渊心道，总算不像卫琼剧那般雕木头了。

葛雯笑道：“臣女献丑了。”

不多时，一把崭新的古筝放在了美貌少女的面前，葛雯略微调试琴弦，向林渊道：“此曲名为《凤求凰》，乃是一位道士出家之前为其妻子所作，后妻子死去，他便也遁入道门。因不忍此曲断绝流传，琴谱被人拿走卖了去。正巧臣女买来，观之，颇为惊叹，练习良久，请陛下、皇后娘娘鉴赏。”

说罢，她纤细手指霎时一动，琴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时而似大珠小珠落玉盘，时而嘈嘈切切错杂弹，深谙琴韵，功底极厚，可称一代琴律大师。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虽说是“弹琴”，葛雯却朱唇轻启，音色娇柔，唱起了婉转动听的曲调，歌声犹如百灵鸟，带着一种空灵清澈的美感，令人不自觉沉浸其中。

弹琴唱曲完毕，葛雯起身施礼，对着林渊盈盈一拜。

林渊垂着眼帘望她，瞧见少女直起身子之时，轻轻抬头凝注了他一眼，那一眼犹如露水低落蝶翼，有一种道不清的楚楚动人。

林渊几乎以为她爱上自己了。

葛雯起身，垂首立于一侧，露出半截白皙如玉的颈子。

“不错，琴艺甚佳。”林渊赞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后面的秀女则是继续款款前行，继续着才艺与魅力的比拼。

次日夜晚，皇后将她认为足以入宫的秀女拟了折子递给林渊，林渊打开一瞧，果不其然，发现了葛雯的名字，除此之外，尚有十三位秀女入选，林渊对其他秀女没有印象，指着葛雯道：“就她吧，再加个这周姓的秀女，还有刘姓的，其他都去了。”

皇后端庄称喏，话题一转，聊到了大公主林炅，林渊笑道：“炅儿的伴读朕已找到了，户部尚书的嫡幼女年纪相差不大，也聪明机警，户部尚书年纪渐长，这些日子也有要退之意，在他离开前给他个风光不难。”

“炅儿最近去上书房颇为勤勉，也不爱挑剔膳食了，臣妾听闻心中十分高兴呢。”皇后附和道，“皇宫内除了炅儿燮儿也没其他孩子，炅儿也没个姐妹互相照顾，这实在是臣妾的不是啊。”

“与皇后无关，朕晓得原因在何处。”林渊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若有自然好，若无也足够。朕已经有了燮儿，这就可以了。”

皇后登时如一颗心落进了肚子里。

她之前看见自己庶妹时，的确极为惊怒，既为了自己被隐瞒，庶妹竟和她要同侍一夫，又为了庶妹此刻是否依然是“被夺舍了”，这次成为秀女，想要入住后宫，是否是想要对皇帝造成不利，祸害大齐江山？

葛恬做不到对林渊下达的决定指手画脚，但她在听到林渊这句话后，立刻将心放进了肚子里。

——皇帝依然是那个皇帝。

之前在担忧会被鬼混迷惑的自己是不是泰国愚蠢了呢？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蒙蔽大齐垂拱帝，天可汗，紫薇降世的林渊？

皇后温婉一笑，告退离开了甘露殿。

……

建章宫，朱鸟殿。

明亮烛光之下，锦衣披发、眉眼柔婉的卫琼剧正在一边动着红唇，碎玉般的皓齿轻轻一咬，大宫女亲手拨了皮的水润葡萄便入了口中，丰沛甜蜜的汁水在舌尖爆开；一边斜倚在柔软的锦缎面贵妃榻上，享受着脚边半跪侍候的宫女那双纤纤素手妥帖舒适的捶腿揉肩。

另一个宫女正妙语连珠地为她讲述着今日发生的趣事。

“……陛下看见皇后娘娘的庶妹，夸了她一句，就问，‘你会甚么？’皇后娘娘的庶妹则回道：‘有一曲《凤求凰》献给陛下’……”

“嗯？”正像听故事一样若无其事的卫琼剧忽然睁开了闭着的眼眸，她直勾勾看向宫女，“你说甚么？《凤求凰》？”

她来这个世界已经有几年了，在向自己脑内的系统确认过之后，卫琼剧微微眯起了眼睛。

……难道说，是有“老乡”也来了吗？

第129章

大齐（四）

卫琼琚入宫已六年有余, 虽然没生个一子半女, 但后宫里除了皇后, 谁又有个音信？她并不慌张。在这段日子中，她品级时有上涨, 渐渐坐到了婕妤之位。倘若她不有子嗣诞生，那这辈子差不多就这个位置了，若是生了, 还能再提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