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地听我说着，夏霁非但未曾表现出高兴，眼眸却仍是逐渐湿润了下去，“骗人……”他抱住我的脖子，整个身体都贴了上来，像是想要切身感受我的心跳，又好像是想通过动作来判断我的真心，“骗人骗人骗人！你都是骗人的！你是因为想要离开所以才说出这种话骗我的对不对？你还在埋怨我，你还是在埋怨我在那个世界对你冷漠，一直拒绝你，说讨厌你，反复申明不喜欢你，对不对！”

看来果然，他已经想起来了。

“那些事……我早就气过了，是我太瞻前顾后了，因为没有了解到真相，害怕会有变故，所以才……”

“你还是骗我的……”夏霁的额头轻轻伏在我的肩膀上，不多时，那地方便传来了湿漉的触感，他哭了，或许我该庆幸他是酣畅淋漓地哭了，没有压抑自己的悲伤，也没有强颜欢笑，以求一个和谐的场面，他说：“你是放弃了我，才最终打算赴死的，对不对？你一定是对我完全失望了，才最终决定把我抛下，让我一个人留在那个孤独的世界……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呢？我没有说过要你去死，没有说过要你去死啊！你不知道我有多伤心，我看见你的尸体就那样冷冰冰地摆在我的面前，我触摸到你的手，发现好冰，那是一个真正的人就那样死在我面前的感觉……”

“夏总……”

“不一样，那种触感跟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商玦，你会喜欢一个杀人犯吗？你会喜欢一个嗜杀成性，甚至对着你的脸也能下手的杀人犯吗？”

什么？身躯一僵，我扭头看向夏霁，此刻他的目光，悲伤中带着失神的决然，只在这一刻，他好像终于开始回顾那些……自己不愿意触及的曾经。

“无论你在那个世界做了什么，我都会喜欢你。”一字一顿地，我看着夏霁的眼睛，无比认真地，对他说道。

他扯了扯嘴角，只说：“你骗人，你没有见过那样的场面。”

“夏霁……”

“你死之后，我才忽然间意识到，那个世界就只有我一个活人了，我的脑海中陡然生出了一种猜想，当然，这种想法只能用行动去验证。”

“于是我闯进了羊咩的家，当着他父亲的面，杀了他，在场的任何人都不能幸免……夏家内部存放的枪支弹药真好啊，一击毙命，血流了满地，我俯身去抚摸他们的体温，发现那感觉，跟触碰你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但仅仅只是这样，当然是不够的，但正当我打算去到其他地方验证这件事情的时候，那个世界开始崩塌，我的意识于是堕落入一片虚无里，当我再度醒来，又发现自己进入了轮回，另一场属于‘羊咩’的校园大戏，开演了。”

“可是我已经没有任何心情配合他们的表演了，我发现只要我杀掉羊咩，这个世界就会土崩瓦解，而我又会进入下一个平行世界，于是我决定先从其他人开始，最后再是羊咩。”

“你知道吗商玦？其实，在那些世界，我是会遇见你的，但是真奇怪，甚至不用我仔细观察，当他们站在我的面前，一个表情，一句话，我就能判定那个人绝对不是你，我难以抑制判定瞬间心中升腾的厌恶，于是一次又一次，我对着你的那张脸，扣动了扳机。”

“你或许没有见过你死掉的样子吧，我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不过除了你真正离开的那一次，我都会选择把他们的脸全部用子弹打烂，因为他们不是你，他们不配顶着你的脸，在那个世界跟任何人说话。”

“至于夏犹清、宋子明，我也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遍了，当然，我最后动手的，往往还是羊咩，唯独对他，我不想用子弹，我喜欢更加直接的方式，用刀，或者用斧头，这样能让他死得更慢，我知道，他是有感觉的，看见他痛苦，我的心情就会很好……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是个变态了吧。”

叙述这一切的时候，夏霁格外冷静，他的眼中没有丝毫光亮，就好像切身回到了那个世界，正感受着那些过往。

“我不认识我自己了，有时候我感觉我飘在天空中，只十分冷静地看着那些景象，经历得多了，我就只有在杀死那个‘商玦’的时候，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感觉了。”

“直到有一天，大脑传来剧烈的疼痛，那种感觉就好像下一秒我就要因为我的罪孽而去地狱了那般，在昏迷之前，我向我的大脑扣动扳机，那一刻我想，如果能够再次选择的话，我一定会与你一同赴死，一起去寻找真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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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144.放了我好嘛？

夏霁鲜少一次性表露这样多。

其间他一直捂着我的嘴，不要我开口，我没机会插话，直到他将这一切倾诉完全，才缓缓放下了贴在我唇上的那只手。

我想或许在他看来，唯有在这样不被打断的情况下，才有勇气一次性把这些事情说清楚吧。

他明白目光失神，他神情游离，眼眸中也蓄满了不安的泪水，“所以，商玦，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会喜欢我吗？我……”

“可惜我不能用双手去抱你，”勾了勾唇角，我想我的神情是无奈的，“不然我该怎样表达？这样的你，我好像更喜欢了。”

“……”夏霁沉默了，又或者说，是怔愣了。

不愿相信我话语的真实性那般，半晌后，他“噗嗤”笑出声来，他问：“你就这么想让我把你放走吗？”

“拜托，小夏少爷，要是我取向是单纯无辜的小白花，那么在那个世界，为什么我不直接喜欢羊咩好了？”为什么时至今日夏霁依旧没能明白这个道理呢？难道是我从未向他表述的原因吗？“我喜欢的，只是你，强势的你，伸出爪子挠人的你，睚眦必报的你，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你……如果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这一点的话，那今后我愿意无数次无数次地告诉你，我喜欢的不是一个完美的，如同主人公一样的角色，如果说你是一本书中必将落败的反派，那么我也愿意成为那个，在最后一刻依旧拥护反派的那个小弟。”

“别说了……”夏霁的手指凉凉地，贴在我的唇上，他低下头，我看见那泪滴，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我的大腿上，“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你之前又是为什么，一直做那样的事情？拒绝我，把我一个人丢在酒店，我恨死你了，一瞬间我真的想杀了你……因为不一样，这跟你在那个世界同我说的那些话不一样，所以从头到尾，你都是一个骗子吗？”

“我从没有说过不喜欢你的话，我也从来没有否定过你的魅力，只是那时候我还没找到真相而你……又不愿告诉我你的忧虑，所以，你之前一直缄默不言，就是因为这些回忆么？还有头疼，你总说没有，但真相又是什么呢？”

垂眸，夏霁的身躯贴近，近乎严丝合缝地，靠进了我的怀里，“其实，我想起来的都是片段，那些血腥的片段伴随着头痛，让我很害怕，没能完全想起前因后果……以为我曾经杀死过你，我真的，很痛苦，分明我的身体还有我的意识都告诉我，我很喜欢很喜欢……但现实却是……”

抿了抿唇，双臂搭上我的肩膀，夏霁的眼神闪烁，语气中却不乏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走之后，我真的……很恨你，我曾想过了结掉你，或者将你关起来，大概是这样的念头催生出了更多关于你的记忆，加上之前你的描述，我逼迫自己完全想起来了……很可笑对吧？明明你的离开是为了不让我想起那些痛苦的记忆，但我却……”

“原来你都知道……看来是我一意孤行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叹了口气，我说：“我真是，傻瓜。”

“谁不是呢？明明离开那个世界之前，下定决心要同你一起寻找真相的，但回到这个世界，什么都忘了，甚至开始本能地畏惧曾经的那些痛苦，不愿意想起。”夏霁的声音低低的，同样，带着些无奈的意味，“商玦，你可以吻我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