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了受宫刑皇子后(重生)(137)
作者:無虛上人
春琴叹息道:“想不到,殿下是这样好的人,我们兜兜转转了十几年,竟然是遇到了这样的结局,也不知道是该说幸运,还是别的什么。”
梅音和冬儿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被她无声的悲愤浸染,却又绵绵无力,无可奈何。
房中只有萧琳和萧瑜二人落座,就连张兆也不在场,几人围坐在八仙桌前,摆着一些瓜果茶水,反倒像是两三好友闲坐时的情景。
这是萧琳与萧瑜商议后的结果,既然要保全春琴,那就必然不能让旁人知晓她装疯一事,也不能让她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待到此案落定,春琴不会承担任何罪名,她可以选择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春琴向前一步,跪地向萧琳行了大礼,礼数周到,举止端庄,看得出来,家里从前教养得她很好,与前些日子她演扮出来的胆小怕事的侍妾模样判若两人。
萧瑜为她让开了位子,让她坐得离萧琳近了一些,自己则和冬儿坐在一起。
他温声说道:“湘琴,你不必害怕,也不必紧张,今日你可以把我们当做是冬儿那样的好朋友,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就好。”
湘琴?湘琴……
这个陌生的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
萧瑜叫的名字是早年她在闺阁中时父母兄弟才会称呼的湘琴,而不是郗恒给她取的名字春琴,这是冬儿告诉众人的。
春琴看向冬儿,眼中留下两行清泪,她是有名字的,这一刻,她终于不再是春琴了,她是从前闺阁中的小女儿郗湘琴,是父母疼爱的文娘,是郗恒的独女郗文。
看她一时失神,萧瑜忙道:“若是你不习惯我们这样叫你,我们可以叫你从前的名字,这都凭你的心意。”
“不……”
郗湘琴压着泪声忙道,眼中的泪水盈盈,却如她心中此时百感交集,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发泄的出口。
“不,民女多谢卫兰公子,也感谢殿下,我很感激你们愿意叫我这个名字,我不是春琴……我不是她!”
冬儿看她眼中噙泪,声嘶力竭地否认那个名为“春琴”的存在,便又想起自己昨日听到郗湘琴说出自己身份时的震惊与愤怒。
“好,既然你不介意,我们便叫你本来的名字了。”
萧琳示意梅音关上门窗,亲手为春琴满上了一杯茶。
他和蔼说道:“我知道郗恒之死扑朔迷离牵涉颇多,亦有冤案,当日你告诉我郗骏平的计划,我只当你有意悔改,因此不论你做了什么,本王的承诺不会变,既往不咎。今日我们不多问你什么事,你只把你想说的事都告诉我们就好。”
郗湘琴叹了口气,苦笑着点了点头,将自己眼角的泪水擦拭干净,道:“我想说的第一件事是一个秘密,可能任何一个人听后都会觉得无比震惊,不过你们应当是知道了,你们是这十年来唯一发现真相的人,你们是我的恩人……”
萧琳萧瑜对视了一眼。
萧瑜徐徐说道:“不必这样讲,我不敢当,亦不敢用这样的事为自己邀名。”
春琴摇了摇头,又道:“卫公子,你真是一个善心的人,这些事情能说出口,于我而言已经是一场解脱,你们不必如此在意我的感受……”
她继续方才的话说道:“我的身份,想必你们都知道了,我想说的这个秘密是有关郗恒的,郗恒他已经死了,可是却不是一个月前死掉的那一个,真正的郗恒……也就是我的父亲,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死在一群匪徒的刀下。”
十年前,班兹进犯中原,幽州北部距离北边最近,又设三十六卫所拥兵京畿,自然首当其冲抵御外敌,城中也因此平添不少动乱。
萧竞权欲自南方加调粮草,可是偏逢南方洪涝,数十万石官粮消散于洪水之中,一时军粮有断绝之危,便更苦了幽州百姓,严苛军税之下,倾家荡产,死伤无数。
当是时,郗恒与郗举家搬迁至幽州南易原县境内。
易原夹逼于紫烟山太行之间,官道附近匪患盛行,有一伙强盗占山为王,打劫来往行人。
当年虽郗恒与郗恢早有警觉,避让山匪出没地带,不料途中为家丁所出卖,遭强盗劫杀,仅有两人侥幸存活,一人是郗恢长子郗骏平,另一人则是郗恒的独女,郗湘琴。两人几经辗转,颠沛流离,找到郗骏平乳娘之子程安,自此几人便潜心蛰伏,一心为郗家枉死众人报仇。
“犹记得那是十年前的一天下午,记得当时我躺在娘亲怀里睡觉,车棚外忽然听得一片喧嚣,随后是打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便有无数浓稠的鲜血飞溅到车帘之上,有一柄长剑刺进车棚中,我娘亲一声惨叫,腹中已然是鲜血淋漓。”
“娘亲死前将我揽在身下,用最后一点力气捂住了我的嘴巴,和我说不要出声……因她当时腹中怀有一子,身量较宽,那些匪徒不曾发现我,在她身上刺了数剑后便离开了。”
郗湘琴又一次陷入了那段痛苦的回忆之中,悲痛道:“他们杀了好久,亦刺了好久,离开的时候将所有人的尸体都丢到马车里,放不下的就丢在外面,我记得当时一抬头就能看见爹爹还睁着的眼,那么多人,都是死不瞑目的。”
萧琳眸光中闪着怒火,萧瑜略平静一些,他并非是不为所动,只是想起了前世血腥的争斗中,他也曾见过无数这样的尸体。
冬儿握紧了萧瑜的手,不自觉向他身边缩了缩。
“他们拿走了家中所有财物,还有所有能证明身份的凭信,便在马车上浇了火油。”
“熊熊大火燃烧起来,我拼命喊叫,可是身上压的尸体太多,无论如何也逃不出。”
“这时候,我的堂哥……也就是郗骏平,他浑身是血赶来,大伯父临死前将他送上了马,那是纪王世子殿下赠与大伯父的宝马……那马儿带他逃过一劫,他将我从大火中救出,我二人茫然看着满地血污,冲天的大火中都是尸体焚烧时的焦恶的腥臭。”
“当时我们还小,一路乞讨,被一个失了子女的农妇收养,我们因为受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便被当做是哑巴,一年后我们才壮着胆子告诉她父母姓甚名谁,那农妇带我们进城报官,那时我们才知道,易原县中已经有了一位新的郗恒,一位新的郗恢。”
萧瑜沉思片刻后道:“湘琴,你确定那是一年之后?”
“是的,不过细算日子,那时间是第二年夏天,还不满一整年。”
梅音和萧琳眉间一震,那岂不是纪王府被灭门后的时间?
得萧瑜示意,湘琴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不敢想象,那伙强盗竟然顶替我父亲和大伯的名姓,住在当日纪王世子殿下为他二人提供的宅院中,甚至与县令勾结,我二人报官无门,在府前不知所措,反引起了郗恒的警觉,被一路追杀,养母当年拼死相救才护我二人逃出城区,就在我二人被追赶至城外将被歹人杀死时,一位江湖侠客将我二人救下,才得以苟活至今。”
“真是一群禽兽。”梅音不满道,重重哼了一声。
言至于此,湘琴眼中的恨逐渐被悲痛所替代,说话的声音也多了一份恍惚绝望。
“自那日死里逃生,郗骏平便立志要报仇雪恨,他追随那位江湖侠客学习剑术,直到为他养老送终,最终做了一名杀手,我则做了一位孤女,被水粉店夫妇二人收养,直到郗骏平回来找到我……”
言至于此,春琴空张着口,声音散在空气中,无论如何都再发不出一点声音,冬儿看她悲痛欲绝,拉了拉萧瑜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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