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师爷恐吓完几人，就让衙役把他们赶了出去。他点了几个，准备一起去张先义的药馆抄家。

牢头赶着众人，“去去，走远点，再走远点，别在这堵着大牢门口。”

几个多年未见阳光的老者突然来到了外面，一个个都眯着眼。

这几个人出现在大街上，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这些人一个个年纪都挺大，而且都穿的破破烂烂，衣服黑黢黢的，已经看不出这是件囚衣了。

路人看着他们这样，便有人开口：“他们这幅样子怕是看不见了，把他们带到韩大夫那里吧，不是说韩大夫看病免费吗？而且，大人那里有给穷人看病的银两。”

有人好心，也有人不情愿。

“这几个老头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凭什么给他们花钱？”

“这几个是刚刚放出来的，我看到了。”

“呦，许是作奸犯科了，这更不能吧那钱浪费在他们身上了……”

不管路人如何评断，这几名大夫最终还是被人带到了韩子瞻的百草庐。

……

马师爷带着从张大夫那里获得的金银回来，冯知县看了看，不禁感慨道：“再多来几次就好了。”

他扫了一眼那些不太值钱的东西，“那些，当了，那些个，当了……”

看到古董时，“这个不错，一会儿搬到我家去。”

最后，冯知县看着那些金银，随手指了一箱适中的，“这个当做韩大夫说的什么补偿吧。其他几箱，都搬到我的卧房去。”

马师爷看了看，犹豫道：“这么做……韩大夫会不会有意见？”

冯大人讥笑一声，抬手隔空点了点马师爷，“蠢，韩子瞻他提出这个建议时，就已经把那几个老头的买命钱交出来了。不然，本官为什么会这么痛快的放人？”

他随手拿起一个金锭子，上下抛了抛，“至于这些钱，到底拿出多少来，还不是看本官心情，不管是多是少，这个好名声他都已经赚到了，其他的就跟他没关系了。”

冯知县随手把那金锭子丢给马师爷，“跟着本官好好干，本官不会亏待你的。”

“是，多谢大人。”

……

而此时，几个好心的路人把那几个老人领到了百草庐。

“大家让让，有病人，别冲撞了。”

门口的众人纷纷给那几个‘瞎子’让路。

“韩大夫，快点看看这几个人。”

韩子瞻一眼看向门口，嘴角勾了勾不甚嘲讽，这钱到手了，冯大人做事还挺利索。

第36章 辅助

韩子瞻对把人送来的乡亲道：“麻烦各位乡亲把人都领到一旁坐好，我给这位嫂子开完方子就给这些个叔伯治病。”

“行。”

“好。”

众人已经把人领到这里来了，也不在乎在多做这点事。

五位老人在椅子上坐好，一身褴褛的破衣，王高岑看着这些个人，心底有了些许猜测。毕竟李叔刚从牢里出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

正好，王高岑派出去的下人打听完消息附耳在他耳边轻声道来。

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抬头有些诧异的看着那个正在背对自己抓药的少年。

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竟有如此胆识、胸襟气魄……

仅仅几句话，就让冯知县这个老油子做出了这么大的让步。

不过他转念一想，也不见得，或许就只是韩大夫的医术好而已。

王高岑对自己手下道：“你去跟管家说一下，收拾出隔壁的院子，顺便准备好衣物热水吃食什么的，让他看着准备。顺便安排一辆马车过来，一会儿带这几位老人家回去。”

“是，老板。”

韩子瞻给裴文姝抓好药，裴文姝付账道了谢就不再打扰韩子瞻一直病人了。

不过她也没走，看着这些人，也寻思这有什么自己能够帮得上忙的。

韩子瞻走到离他最近的那个人身边，抬起他的胳膊给他把脉。

韩子瞻把了一会脉，发现此人的病症与李大夫的大致相似。又翻起他的眼皮，仔细看了看。眼部问题倒是一样的。

他看完后，去到柜台前开方子。开完了，又继续下一个。

这些人韩子瞻看的格外细心，生怕有一点错漏，毕竟这个老人家病症都拖了太久了，大大小小毛病多不胜数。

不过，这些个人的病症都大同小异，不过也正常，这些个人之前都是大夫，有点什么病自己都会注意的。现在这些都是在牢里才染上的。

等韩子瞻看到最后一个，眉头越皱越紧。

他有些难以置信，手搭在这个老人的脉搏上半晌未动。

直到外面的人群忍不住议论纷纷。

“这个怎么了？”

“这人咋了？有什么大病吗？”

韩子瞻被一旁的萧翊钧拽了一下衣角，他才回过神。

“哥哥，怎么了吗？”萧翊钧问。

韩子瞻有些艰难的扯起嘴角，“啊……”，他抬头看着那个闭着双眼的老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叔的病情只是看着凶险，但只要好好养着，还是能够安安稳稳活十几二十年的。可是，面前这个老人……

韩子瞻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老人家，你是否疲乏，无力，呼吸困难？”

老人咳了一声，哑着嗓子道：“是。”

“是否伴有咳嗽气喘，心悸等症状？是否夜间睡眠必须把枕头垫高，不然就会憋气，甚至熟睡中被憋醒？”

“是。”

“是否感觉右上腹饱胀，便秘，食欲减退，恶心呕吐，夜尿增多或尿少？”

“是。”

韩子瞻听着那一个个的‘是’，心越来越凉，顿了顿，道：“老人家，想必你一定知晓‘夫不得卧，卧则喘者是水邪上客也’，‘心水者，其身重而少气，不得卧，烦而躁，其人阴肿’这两句话。

“自然。”

这两句话描述的是充、血性心力衰竭属中医的“心水”证，多为年老体衰，脏气亏虚，气不化水所致。

从西医方面来讲，是心力衰竭。简称“心衰”。心衰早期一般从是一侧的心脏发生衰竭，因此临床上一般分为左侧心衰和右侧心衰。

但是，韩子瞻刚刚问过的那几句话，从临床表现来说，病情已经发展后期了。这个老人家已经出现左、右心衰的综合临床表现了，也就是全心衰竭。

这个病，放到他所在的现代，也是一个只能控制的慢性病。更何况，这个老人的病已经到了晚期……

那个老人见这个大夫说不出话，摇摇头，笑了起来，“哈哈，小大夫，老夫对自己的身体有了解。不必忧伤。时也命也。能在临死前再睁开眼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也就无憾了。勿忧心。”

韩子瞻用力闭了闭眼，他当医生那么多年，自然是经历过许许多多的生与死之间的博弈。可是，那个时候的人没有说是被人污蔑下牢得病冤死的。或许是有，但他从没见过。这是第一次。

他一想到那个脑满肠肥，草菅人命的知县就咬牙切齿，恨不得让他也得这个病，快点退位让贤。

想这么多无用，他现在这是一个小小的、仰人鼻息的大夫而已。

韩子瞻艰难的笑了笑，“既然老人家的想再看看外面的世界，那小子自然是尽心竭力。”

“好好好……”

“那我拍就说一下注意事项吧。虽然您肯定也懂，不过，还是让我啰嗦几句吧。”

“老爷子，你一定要注意适当休息，别累着，也别不动。少食多餐、清淡为主，不宜食咸菜，以减轻下肢水肿。小便不利，记得用白茅根煎水代茶喝……”

王高岑自然也听到了韩子瞻的话，不过，他就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商人罢了。能做的也就是给这个老爷子安排一个‘善终’而已。

还没等他叹气，就听到了旁边自己弟弟的抽泣声，他震惊的扭头一看，呦呵，那小眼睛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