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丝花上位记(180)
——那意嫔怀了个孩子,竟是这么得宠的吗?
好在来年三月便有新一轮的选秀了,倒也不至于急着在这种时候去挖陛下的心肝……更何况,还有两国大长公主与长宁侯府呢。
钟意的身世,自那日孙氏带着傅敛洢到长乐宫与她说开后,大家皆是心照不宣,都没有再刻意张扬些什么,但该知道的人,也尽都有渠道去知道了。
既然是长宁侯府的“沧海遗珠”,这样想想,长乐宫的有些“帝宠”也就没那么招人眼了,谁知道皇帝宠的是人还是她身后的长宁侯府呢?
——三月前那回冲突时,宣宗皇帝盛怒之下将傅元琮召到了宫里,让他在慎思殿外苦苦跪了一整夜,但到底还只是略作敲打,给他这位舅父留了些面子,赶在翌日大朝会前叫了起……这样一来外面的人纵是觉出些什么,也只当他们舅甥俩是在宫中议了一整夜的政事。
有个静淑皇后的前车之鉴在先,长宁侯府的女儿得个什么宠啊的,还真不怎么招人的眼……如今众世家摩拳擦掌着,皆是等着来年三月的选秀,好能让自家女儿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呢。
——可惜真等到了翻过年,宣宗皇帝又随便找了个星象不利的由头,直接将这轮的选秀给作废了。
本来这些世家贵族们是十分义愤填膺的,可谁能想到在那时候接替林泉上任的内阁首辅,是后来后世出了名的“点头首辅”韩子章。——所谓“点头首辅”,就是说韩子章他在做内阁首辅这二十多年里,对着宣宗皇帝的任何提议,除了点头,再没有别的反应了。
那些愤世嫉俗的读书人嘲笑韩子章没有骨气,便给他起了这样一个诨号挤兑他……但这也侧面印证了,宣宗朝间,与他父皇、皇祖父乃至他皇曾祖父皆不同,是一个相权式微、世家没落、皇权高度集中的年段。
没有人起头上书,这帮子折腾了这么久的世家闺秀们也只好打碎了牙往里吞,等啊等的,只等着三年后的下一回,结果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又三年——熬不住的也就各自嫁了,后来渐渐的大家也都看开了,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雨露均沾和雨露均不沾……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不过这些也都是后话了,对于当下坐满了头三个月的禁足日子,在肚子四个月大时,好不容易被允许偶尔出了长乐宫转悠两圈的钟意,如今心头最难释怀的一件事,就当属林照马上将至的婚事了。
钟意与宣宗皇帝左撒娇、右求饶,许下了一系列的不平等条约来,才总算是将将赶在林照出嫁的前两天,得了宣宗皇帝的点头应允,可以在当日亲至林府,送林照最后一程。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先有了太医院徐院判的脉案,认为意嫔娘娘一切安好,只要侍候得当,出宫也无妨的前提下。
两国大长公主听说了这件事,险些气得晕了过去,心里是十分之埋怨宣宗皇帝的“色令智昏”,但等她自己到了长乐宫,想劝上两句时,迎上钟意那双高高兴兴、闪闪亮亮的大眼睛,却是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只好直接宣布败北沦陷,倒戈一方,派了足足有近十个嬷嬷前前后后地跟着过去,这才算是勉强安心了。
婚礼自来在半下午的时候,但此番定下的吉时却并不晚,为了避免仓促,钟意干脆是提前一晚便到了林府,直接陪着林照睡了出阁前的最后一觉,整个晚上,两个姑娘熄了灯后都是翻来覆去的,没有一个能好好睡得着。
“阿意,我原是觉得无所谓的,”林照捏紧钟意的手,苦着脸道,“但不知道怎么的,现在就突然开始紧张了……一定是你这回非要这般大张旗鼓过来陪我的缘故。”
“紧张不好吗?”钟意被林照小声埋怨了也不恼,反而笑嘻嘻道,“林姐姐,过了明日,你可从一个小姑娘变成妇人家了……紧张是正常的呀,紧张多好,说说看,现在心里是不是很憧憬?”
林照反瞪了钟意一眼,冷哼道:“紧张是紧张,憧憬可是半点也没有……你不要拿你对陛下那套往我身上算,你不如来与我说说,你入宫前一晚都在憧憬些什么呀?”
钟意还真被林照问得躺在床上认认真真地思索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莫名失落道:“当时什么也没想,陛下就在我身边,说了两句就各自歇下了……第二天起来,就跟着人到长乐宫去了。别说憧憬,我那时候心沉得很,连紧张都没有。”
——言语里竟是对自己没有紧张过而感到很惋惜的意思。
林照听得有些无语,不太能理解钟意这种小女儿的心思。林照与钟意不同,林照早便看得出来,钟意未入宫前看宣宗皇帝的眼神便很有些不一般……但林照却对燕平王世子本人并没有什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