涣霜看到的，是白?衍之的识海。现在两人?如在那晚练剑时一样，心意相通。可惜涣霜现在呆若木鸡，根本?没有反映过来白?衍之话中?的含义。

他看到了白?衍之的识海，涣霜从?来不对白?衍之设防，于?是白?衍之也看到了他的识海。

“喜欢……”

“喜欢主人?……”

“想?和?主人?离得更近，想?和?主人?永远在一起。”

“最喜欢主人?的怀抱了！”

“主人?对我真好……”

“主人?好温柔，才不是别人?说的冷漠无情?。”

“我要变得更厉害，才能帮到主人?。”

涣霜的一个个想?法争先?恐后的挤到白?衍之面前，几?乎要把他淹没。这片无垠的识海，每一滴水都铭记着白?衍之的名字。

白?衍之不知所措，平生第?一次有了落荒而逃的想?法。他的识海波澜骤起，再也不能维持表面的平静。

白?衍之猛地起身，两人?之间的联系，断了。

涣霜这才回过神来，他下?意识紧贴着白?衍之，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但他明白?过来，方才两人?识海相通，他虽然不懂白?衍之现在在想?什么，但他真的没有不开心。

白?衍之不动声色的平复下?心境，像是故意转移话题一般说道?：“我幼时来过这里许多次，我的父母是宁稷门修士。”

主人?的父母？涣霜震惊的睁大了眼睛，修士大都亲缘浅薄，仔细想?来，白?衍之从?没提过自己家中?的事。

白?衍之拉着涣霜继续向前走着，走了好长一段路才说道?：“他们本?想?等我长大后拜入宁稷门，宁稷门是儒修门派，我的性子不合适，门主说我是天生的剑修苗子，举荐我去曦元门。”

主人?是在儒修门派长大的，难怪他对自己的外表和?行为举止要求那么严格，好像永远恪守着看不见的规矩。难怪作为一个剑修，他喜欢看那些晦涩的古籍。

涣霜认真听着，他对白?衍之的了解，又多了几?块拼图。

“曦元门与宁稷门，从?前是一家，因所求的道?不同?分开。”

两人?在一座小院前的影壁站定，这座小院，与青霜峰上他们的家有些相似。

白?衍之伸出手，在影壁前轻轻一推，一道?半虚半实的门出现在两人?面前。门无风自开，白?衍之拉着涣霜的手踏了进去。

里面又窄又长，每隔一段路嵌着一块萤石，照亮墙壁上的壁画。壁画上，是宁稷门的发展经历。

白?衍之走得很慢，涣霜仰起头仔细的看着。

元稷小世界自诞生初，没有获得任何大能传承。最初的修士们，诞生自凡人?王朝的朝野间。与外界的修士不同?，元稷小世界的修士没有遁入山中?，远离尘世。他们一边摸索着修炼，一边试图用各种法术帮助凡人?。

摸索着摸索着，他们趟出了一条儒修的路子，建立起第?一个修仙门派——宁稷门。以宁社?稷为目标的修仙门派，即便在三千世界中?也不多见。

此后又过了许多年，一条又一条修炼之路被摸索出来。或许这些功法与技巧在外界看来很幼稚，但在封闭的世界中?，前进的每一步都如筚路蓝缕般艰难。

后来，修仙门派中?出现龃龉，一场又一场斗法，凡人?性命牵涉其中?犹如草芥。每隔一段时间便有实力强大的外界修士造访，有的友善，有的大肆掠夺。

在这样不安的环境中?，崇尚武力的曦元门自宁稷门中?分离出来。曦元门认为修士不应手把手的教凡人?王朝如何统治江山，应当?将选择的权力还给凡人?。

修炼到一定境界，修士与凡人?根本?不是一个物?种，为何要执意干涉？

创立曦元门的师祖认为，曦元门的目标在于?抵御外界修仙大能的掠夺，以及用武力保证修士们的恩怨在修士间解决，不能牵扯到凡人?。

后来，曦元门渐渐成长为一个以剑修为主的门派，曦元门与宁稷门的关系也渐渐修复，互为后盾。

壁画一副接着一副，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每一个修士的理念，一个又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跨越千万年走到涣霜面前。

两人?沉默的走到尽头，在最后一副壁画前站立。壁画上，不祥的黑雾弥漫荒野，守护凡人?城池的灵力罩被一个又一个狰狞的怪物?击穿，有人?仓皇逃跑，有人?绝望的躲在房中?，有人?徒劳的用肉身护住家人?，无数悲剧一同?上演，宛如炼狱。

白?衍之沉默的盯着这一副壁画，仿佛要将画中?的每一张脸记到心里。

涣霜咬了咬唇，他有些担心白?衍之，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便笨拙的抱住他，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以前他害怕时，主人?就是这么安慰他的，很有用。

白?衍之反手抱住涣霜，轻声说道?：“涣霜，现在我真的有点难过。”

涣霜一下?子抱得更紧了，抬起手试图抚摸白?衍之的脑袋。

白?衍之笑了笑说道?：“除了难过，我很开心。涣霜，如果不是有你陪着我，我不敢进来。”

涣霜一下?子愣住，又难过又开心？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他做了什么，他真的帮到主人?了？

白?衍之没有说话，他抬手轻轻放在涣霜脑后，两人?额头再次相贴。涣霜看到了一片奇异的大海，整片识海轻轻荡着，泛起一层又一层浪花。海水的味道?很奇怪，明明是伤心，却又是温暖和?释然的。一层又一层浪花荡过，荡去涣霜所有的担忧不安，像是一首舒缓的摇篮曲。

第五十章

接下来, 白衍之领着涣霜，两人?几乎踏遍秘境中的每一处。白衍之上一次踏足此处还是许多许多年前，因着那个自动恢复的阵法, 这里很多地方都与几千年前一模一样。白衍之甚至可以凭着记忆，躲过大部分恶作剧般的陷阱。

爬上一座小山, 白衍之拨开一丛灌木, 一捧红彤彤的果子忽然出现。白衍之摘下一颗, 递给涣霜说?道：“这是相思果, 只生长在元稷小世界，可以食用。”

涣霜双手接过?, 好?奇的咬了一口, 入口没有?什么?味道, 回味却是清甜的。涣霜好奇的问道：“主人, 我看书上说?，相思的感觉是苦的，为什么这个果子是甜的？”

“若是求不得，相思是苦的；若是得偿所愿, 相思便是甜的。”白衍之说道。

为相思果命名的修士，有?一个恩爱道侣。道侣相伴日久，只觉平淡如水；暂时分隔时回忆，又觉得那些平淡的日常中像是浸在蜜水中。

涣霜虽然不懂, 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他?将相思果的种子偷偷种在白玉空间中, 想等它发出芽来, 移栽到青霜峰上。

两人?在秘境中随意乱走, 白衍之时而停下为涣霜讲解, 涣霜不停的记着，一路上往储物袋里放了许多东西。

初时, 白衍之平静的讲着每一样物什的功效来历，慢慢的。他?的讲述染上一层层色彩。

于是涣霜得以知晓，这秘境中的陷阱，大多是宁稷门的弟子们给后辈的“惊喜”。白衍之无情的点评他?们，看似儒雅，最善暗箭伤人?。师长在时谦谦君子，师长若不在，顽劣如野猴。

虚伪，顽劣，幼稚，这便是白衍之对他?们的判词。

涣霜听懂了，白衍之小时候，宁稷门的弟子们肯定很喜欢逗他?，白衍之烦不胜烦。白衍之虽没有?一个好?词，涣霜却听得出来，白衍之也很喜欢他?们。

虽然不懂为什么?，白衍之在某些事上，总是心口不一。比如他?嫌弃曦元门的弟子们吵闹，却从未推开他?们；他?想养小白兔，别人?问他?时他?却不屑一顾。

或许真的是剑主与剑灵心意相通，涣霜能读懂他?真正的意思。所以涣霜敢变成小白兔往他?怀里跳，敢夹着糕点塞到他?嘴边……

今日白衍之说?了许多话?，涣霜从某一刻起忽然明白了昨日白衍之的心情。一直跟在白衍之身边漫无目的的乱走，一直听着他?说?话?，原来真的一点都?不烦闷，真的会感觉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