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沙雕克反派(226)

作者:纪婴


对江白砚,她实在没什么办法。

人家一番好意,总不能惩罚他吧。

对话戛然而止,窗边掠过一阵春风,树枝沙沙晃动几下。

水一样的微光里,烛火摇曳,携来一道朦胧的影。

……不对。

并非被风送来的影子,而是江白砚向她俯身。

施黛屏息的须臾,江白砚吻上她双唇。

像一缕风,或是别的什么,施黛无暇去想,只知道身体在急剧升温。

分明只是浅尝辄止的触碰,经由唇上的柔软,过电似的漫向全身。

一簇星火从脊骨点燃,窜入脑海。

从没和江白砚贴得这么近过。

冷香如同薄薄的纱,又像缥缈的烟,熏得她一时意乱。

细细嗅闻,还有几分药的苦涩。

鼻梁生涩地磕碰一下。

江白砚的吻蜻蜓点水,退开又落,似是懵懂的兽,不得章法地轻蹭。

是疼痛吗?

这种席卷而来的战栗,令他记起曾被一片片剥下鲛鳞时的痛意,足以被刻进骨髓里。

江白砚分不清明。

面对施黛,他好比阴湿葱郁的藤蔓,生在污浊泥沼里,妄图攫取阳光。

江白砚不是贪心之辈,如今遭逢日光的眷顾,却下意识向它伸展开枝芽。

施黛在意他。

可她在意的人和事太多。

想将她占为己有,想把她永远留在身边。

藤蔓渴求阳光,江白砚亦贪恋她的欢喜、她的痛苦、她的一切。

情潮暗涌,化作这个毫无征兆的轻触。

施黛的唇比他更暖,呼吸绞缠,有如拉扯勾连的线。

细线无形无影,圈圈缚上他心尖,一拉一拽。

发觉对方微妙的僵硬,江白砚退开些许,低声询问:“难受?”

他难以分辨痛与快意,记着施黛怕疼,没再往下。

施黛赶忙摇头。

江白砚果然不懂亲吻,从开始到结束,只过去短短几个吐息。

动作也是肉眼可见的笨拙,只用唇瓣覆上来,一点点研磨辗转。

感觉并不难受,温柔又小心翼翼,像蝴蝶落在花蕊上。

她情不自禁想更加贴近。

“你,”施黛舔过下唇,“喝药了?”

想来也是,江白砚在心魔境里受了不轻的伤,加之气力殆尽,大夫肯定要开些益气补血的药。

尝起来,是苦的。

施黛不喜苦味。

江白砚收拢指尖:“抱……”

余下的“歉”字没出口,唇上被某种柔软的物事抵住。

是一块方糖。

不久前施云声进屋探望,带来一盒饴糖和点心,施黛吃了不少,还剩下一些。

“第一次嘛。”

抬头对上江白砚的眼,施黛展颜一笑:“要甜一点才好。”

来不及回应。

一半饴糖被推入他口中,江白砚尚未品尝到甜意,后脑勺便被轻轻按下。

施黛覆上他,随之而来,是占满唇舌的甜。

饴糖是清甜桂花味。

被施黛缓缓抵入,整个进入他口中,逐渐消融。

江白砚眼睫轻颤。

脑中一片混沌,恍似半梦半醒,施黛的气息将他拉回现实。

像坠入一张细密的网,目光所及、唇齿所触,心心念念皆是她。

附骨的苦消散殆尽,唯剩涌向四肢百骸的甜。

与经年的疼痛浑然不同,教他心尖炽烫,眼底漫出水意。

施黛对亲吻的认知全靠小说和电视,在技巧上,不比江白砚好。

她有些紧张,刚要加重力道,感到颊边晕开一片湿濡。

怎么会有水?

施黛一怔,恍然意识到什么,遽然抬眸。

一瞬望去,如同撞进带雨的春潮。

在江白砚眼底,朦胧水色是潋滟的波。

几滴水液凝成圆珠,自他眼梢滑落,留下浅淡绯红。

似是难堪,又或难耐,江白砚低垂长睫,平复凌乱不堪的呼吸。

连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怎么了。

鲛泪落地,发出微不可察的啪嗒响音。

毫厘之距里,两人的气息隐秘交缠,像躲不开的绵长细雨。

遇上她之前,江白砚连拥抱和抚摸都未曾有过。

拢在他脑后的掌心缓慢收紧,施黛很轻地出声:“江沉玉。”

就连这个小字,自江府灭门后,也成了无人知晓的秘辛。

把它告诉她时,江白砚的口吻云淡风轻——

“只有施小姐知道这个小字。”

“无论何时,叫一叫,我便知道是你了。”

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种话的?

指腹抚过他发丝,施黛轻声问:“是甜的吗?”

“……嗯。”

唇边勾出一线弧度,江白砚道:“喜欢。”

于是施黛也无声笑笑,略微踮起脚尖,吻上他通红的眼尾。

第98章

施黛的唇落在眼梢, 江白砚微阖双目。

落了泪,眼中满是灼人的烫,此刻被她触上, 像燎起一簇火。

暗火将燃, 到头来, 却淌出一滴水珠。

鲛人的眼泪初初淌落时, 是水液的形态, 过上几息, 才凝成珍珠般的固体。

当施黛退离, 恰见一颗鲛泪滑落。

江白砚闭了闭眼, 喉音更哑:“还要。”

施黛:“嗯?”

不等她回答,江白砚已倾身靠拢, 探索一般吻得克制,如同猫儿舔舐爪子。

呼吸交缠间,连空气都变得黏稠。温热吐息扫过皮肤,留下暧昧的红。

江白砚双眼迷蒙。

不明缘由地,他好似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只听见细微呼吸、触到奇异的软。

这种触感,比肩头传来的疼痛更叫人沉溺。

施黛:……

等等。

等一下。

时间太久,她呼吸不过来。

江白砚只懂唇间的摩挲蹭弄,并对此毫无怠倦, 一来二去, 在鼓擂般的心跳声里, 施黛一阵胸闷。

江白砚还要亲多久?

唯恐自己什么时候眼前一黑,施黛用手指戳戳他肩头。

江白砚微顿, 又轻蹭一下,总算抬头。

施黛赶紧呼吸新鲜空气。

她整张脸全是红, 有如圆润苹果,双唇不点而朱,因方才的吻,显出口脂一样的浓郁色泽。

江白砚扫视而过,望进她眼中。

“有点喘不过气。”

施黛拍拍胸口,小声说:“太久了。”

不可太久。

江白砚悄然记下。

他从前只知,以手拧断脖颈,或把人的口鼻浸入水中,可令其渐失生机,气绝而亡。

原来如此轻柔的动作,也能剥离气息。

像把温柔刀。

——不过于他而言,在此般极致的愉悦下,哪怕被施黛夺去全部气息,也是一种欢愉。

江白砚有些理解,为何世间男女甘愿堕身红尘了。

“总之,今天就教这样。”

施黛深吸口气,抬手轻拭他右眼。

没凝形的水渍盈在眼眶里,被她擦去的瞬间,江白砚眨了下眼。

“以后,”他低声问,“继续教?”

施黛挪开眼,没再看他:“嗯。”

拥抱和抚摸都试过了,还差什么?

她瞟一眼江白砚的嘴唇。

这人显然不知道,亲吻除了唇和唇,还可以是舌与舌的。

可这件事,她也不会。

除却亲吻,其它能做的事——

脑子里越想越偏,施黛忙把思绪拽回来。

“对了。”

想起正经事,她眉心一跳:“凌霄君。”

话题猝然调转,江白砚缓声:“怎么?”

亲吻时的余韵尚未散去,他尾音如气音,带一丝旖旎。

“和他交手的时候。”

施黛定神:“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她的提问恰到好处,没过分紧逼,为江白砚留了应答的空间。

要是他有意阐明真相,大可如实相告,倘若不愿,回答“没有”也成。

当然,施黛想听实话。

沉默瞬息,江白砚道:“他施展的身法,与我娘有三成相像。”

施黛皱眉:“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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