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沙雕克反派(186)

作者:纪婴


马车停在一座高阁前,施黛被沈流霜搀扶下马,步入楼中,愣了愣神。

这里没有其他客人。

偌大一片空间,只有几排恭恭敬敬侍奉两旁的童子与侍女。

乐声悠悠,绕梁不休,檀香袭人,理应宾客满座的酒楼,竟显出幽静之意。

一名红裙女子迎上前来,巧笑嫣然:“大人们,请。”

这是把整座楼全给包下来了。

施黛忍不住暗叹,不愧是豪门望族。

随红裙女子入席坐下,道道佳肴逐一呈上,色香俱全。

但显而易见,没人的心思在菜品上。

“多谢施大人与孟夫人收留阿湘。”

叶晚行道:“若非二位,我们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与阿湘重逢。”

用更直白的话来说,多亏孟轲救下了气息奄奄的沈流霜,否则后者活不过一岁。

她敬了杯酒,转而看向沈流霜:

“听青枝所言,你不喜大张旗鼓。但你是大哥大嫂的孩子,必然要同所有家人见上一面——几日后,有场为你办的家宴。”

沈流霜脸上是不变的浅笑:“多谢。”

和认亲这事儿没什么关系,施黛咬一口江南特色的清蒸鱼,安静往下听。

礼貌的你来我往间,叶晚行终是道:“你……不打算留在百里家?”

一语落下,桌边数人同时撩起眼帘。

“是。”

唯独沈流霜神情不改,笑意平静:“我在长安长大,来江南,怕是不大习惯。”

施黛侧过视线,看向不远处的一男一女。

叶晚行若有所思,沉吟颔首:“你到了明事理的年纪,凡事自有决断。想留在长安,我们不会强迫。”

施黛悄悄想,这位主母大概松了口气。

沈流霜落水失踪时,仅仅几个月大,论情谊,叶晚行和她极为淡薄。

席间看似在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实则几句一试探,笑容里亦有探究的意思。

另一边,百里箫双目幽沉:“在长安遇上难事,来寻我们便是。”

沈流霜从善如流:“多谢三叔。”

“你爹娘的事,到现在也没个结果。”

叶晚行神色微黯:“你能活下来,实属上天垂怜……放心,那场船难我们在查,定为你爹娘讨回公道。”

她轻叹一声:“你们第一次来越州吧?既然在镇厄司当差,应当对演武大会很感兴趣——明日是最后一场决胜局。”

孟轲对这事颇有兴致:“快比完了?”

“最后一场,最有看头。”

百里青枝笑道:“等他们打完,看客可以上台切磋。很热闹的。”

施黛顺水推舟:“明天是哪两个人打?”

叶晚行:“幻术师和皮影匠人。”

皮影匠人?

这个词很是新奇,施黛在记忆里搜索一番。

皮影戏是大昭的传统民间戏剧,通常以纸板做出人物造型,利用剪影进行表演。

皮影匠人擅长剪纸成真,化影为实——

譬如剪出一把刀的形状后,黑影凝聚,将在半空化作锋利刀刃。

“这次甚至有文渊书院的儒生参战,可惜败给了皮影匠人。”

叶晚行笑道:“你们明日去擂台边,能见到他们。”

话题被转开,气氛轻松不少。

叶晚行的招待妥帖周全,好生尽了地主之谊,酒足饭饱,百里青枝主动提出,带几人在越州逛逛。

“也好。”

孟轲道:“我与敬承有事在身,先去越州的镇厄司瞧瞧。你们跟着青枝姑娘和小阎,比四处乱转强。”

终于可以好好看一看江南。

施黛喜上眉梢:“好嘞!”

*

走出揽月楼,市井喧嚣声如潮入耳。

施黛抱着阿狸四下环顾,发现这是越州极为繁华的路段,人马川流,处处笙箫。

揽月楼旁是一座恢宏华美的高阁,四面镶金嵌宝,朱红大门前,数枚金铃叮当作响。

“那是珍宝阁,江南最大的宝肆。”

阎清欢为她解释:“想去看看吗?”

百里青枝两眼含笑:“去瞧瞧吧。你们在越州,百里家是东道主,费用全包。”

珍宝阁名副其实,内藏多如牛毛的奇珍异宝。

施黛甫一进门,就被珠光宝气晃得闭了闭眼。

阎清欢与百里青枝是这里的常客,小二热情迎上:“百里小姐、阎公子,有什么想要的?”

阎清欢知道施黛等人的习惯,温声道:“我们自行逛一逛就——”

他话没说完,迎面走来三个高壮挺拔的青年,许是刚喝过酒,酒气熏熏阔步靠拢,与他肩头一撞。

为首的男人浑不在意笑了笑,与江白砚擦身而过:“对不住。”

阎清欢摇头:“没事。”

江白砚没出声,视线在几人的背影短暂停留。

施黛注意到他的停顿,顺势望去。

三个男人身穿棉袍,看衣着和气质,不像大富大贵之人。

除此以外,她瞧不出有其它特别。

江白砚打量他们做什么?

施黛正兀自思索,听江白砚道:“你们先逛,我去去就回。”

施黛:“去哪儿?”

“方才那人擦身,盗了我的钱袋。”

江白砚笑笑:“很快回来,不会太久。”

珍宝阁的客人多为大富大贵,顺理成章地,窃贼时常出没。

他转身离开,没有逗留。

阿狸在施黛怀里缩了缩身子,耳朵微动。

百里青枝做一些古玩生意,对宝物的鉴赏还算在行,一边走,一边介绍:

“那是从西域带来的宝玉,旁边的,是极北寒石。”

除却珠宝,这里甚至有百年的天山雪莲,和画中仙残破的画笔。

施黛满心新奇地听,脚步倏然顿住。

余光扫过整齐陈列的珍宝,她瞥见一瞬蓝光。

是鳞片。

数枚鳞片幽蓝莹莹,弧度圆润。

在它们旁侧,是更为剔透的晶莹小珠。

“咦……居然有鲛人泪。”

百里青枝一愣,罕见露出几分兴趣:“真漂亮。”

施黛却是皱起眉。

鲛人罕见,鲛人泪更是难求,因清澄皎洁,颇受追捧。

囚禁捕杀鲛人的事,在大昭各地皆有发生。

江白砚小时候,就曾被邪修百般虐待,只为取他眼泪。

“百里小姐不是一直对鲛人泪感兴趣?”

小二热切道:“这些都是上等货色。”

“从前阁里没有这个。”

百里青枝挑眉:“是近日新收的?”

小二点头:“正是。”

施黛沉默须臾,忽地问:“从哪儿收来的?”

“这个……”

小二歉声笑笑:“珍宝阁不透露卖家身份,小姐,对不住。”

他话音方落,施黛嗅到熟悉的冷香。

侧目看去,江白砚不知何时回了珍宝阁,静静立于她身边,也在看那几颗被展示的泪珠。

观他神情,与平日没有差别,眼底无波无澜,略显懒散。

施黛再眨眼,江白砚已挪开目光,转而望向她。

表情似笑非笑,像在漫不经心问:怎么?

施黛:……

施黛收回视线:“钱袋找到了?”

江白砚:“嗯。”

阿狸默不作声,轻轻嗅了嗅,困惑眨眼。

奇怪,没有血腥味。

它原本以为,江白砚趁这个功夫出去杀了人——

施黛等人闻不到,它嗅得清清楚楚,之前与阎清欢撞上的男人,身上有股鲛人的气息。

可那分明是人族。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鲛人泪和鳞片,正是那三个青年卖来的。

他们从何得来,就是个耐人寻味的问题了。

江白砚从出去到回来,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衣物未乱,身上也没沾血气。

他去做了什么?

阿狸绝不相信,他能被人偷走钱袋。

接下来再无异样。

阎清欢和百里青枝都是好相与的性子,带领一行人从南逛到北,把越州风光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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