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沙雕克反派(140)

作者:纪婴


江白砚拇指蹭过那处,小巧浑圆,俨然是一颗小珠。

他的眼泪。

鲛人泪价值千金,江白砚对此并不在意。之所以捡起其中一颗,全因困惑不解。

他为何要因施黛的抚摸落下泪水?

上一次落泪,还是几年前被邪修接连折磨数日的时候。

属于他的泪珠被施黛的方帕包裹,随他蹭弄的动作,与柔软布料缠络绞合,气息相融。

回想被她拥抱时幽缠的触感,江白砚吐息微乱,耳尖隐现薄红。

感应到主人的情绪,施黛手中的断水剑溢开薄光,发出清越嗡鸣。

施黛动作停顿。

她觉得有趣,笑盈盈仰起头来:“这是什么意思?”

“大抵因为。”

不动声色平复心绪,江白砚学她的动作,单手撑起下颌:“断水喜欢被你触碰?”

意料之中地,施黛露出更为欢喜的神情。

她以往见到断水,这把剑向来杀气腾腾,让人不敢接近。

今天才知道,原来它不喜欢晒太阳,还会发出嗡嗡低鸣,连带剑身轻轻颤。

很可爱。

撑着一边脸颊,另一只手戳弄流玉般的剑身,施黛心情上佳,尾音轻快如铃:

“断水断水,喜欢这样吗?”

带着笑的轻语,像在温声哄。

指腹摩挲方帕,江白砚合拢掌心。

他没出声,嘴角微扬,不知是在笑断水,还是笑自己。

*

最后的邪潮过去,画境即将溃散,任务顺利完成。

在二楼把所有人的客房检查一通,柳如棠兴冲冲伸个懒腰:“结束了!”

沈流霜斜倚墙壁,翻看一本泛黄小册。

他们将韩纵的卧房从里到外翻了个遍,发现这人只有一个包袱。

包袱里,是满满当当的剑谱和银票,外加夹层里藏着的这本小册。

看样子,是韩纵的日记。

目光逡巡一圈,沈流霜欲言又止。

【九月初一

新开这本手记,是受师父教诲,莫要整日练剑,应多享乐休憩,多与旁人说话。

对师父的教导牢记于心,一定做到。】

【九月初二

练剑。】

【九月初三

练剑。】

【九月初四】

【韩纵,你怎可勤奋至此?难道忘了师父的劝诫?

不要太刻苦,不要太用功,去吃喝玩乐,去放浪形骸,牢记!】

【九月初七】

【练了整整三日的剑,忘记时间。】

“这是一种很新派的表达。”

柳如棠蹙眉沉思:“你们怎么看?”

沈流霜:……

沈流霜:“过于离谱,反而不像是假的。”

阎清欢觉得长安实在人才辈出:“市井奇人。”

他们在二楼没发现额外的疑点,眼见画境到了尽头,决定去大堂看看情况。

阎清欢的身份是卫霄,不便在虞知画身前露面,只得站在楼梯拐角往下探。

柳如棠走在前头,垂头俯瞰,不经意瞥见一道灼眼白光。

举目望去,施黛与江白砚坐在东北角,桌上横陈一把莹白长剑。

从她的角度,恰好瞧见施黛说了什么,江白砚笑意疏懒,眉眼稍弯。

般配。

止不住上扬的嘴角,柳如棠拿出刚入画境时得到的台词小纸条。

目光所及,正是那句经典语录:

少爷,好久没这样笑过了。

柳如棠由衷感慨:“人,果然要多笑笑。”

沈流霜跟在她身后,条件反射接台词,觑见那抹白影,警觉眯眼:“说得对——”

好招摇。

哪里来的孔雀在开屏?

哦,看岔了,是江白砚的断水剑。

等等。

说话声戛然而止,沈流霜噔噔上前几步,看清大堂景象。

沈流霜:?

沈流霜:???

第63章

断水剑清光如月, 照出一派澄明。

廊下的阴影里,沈流霜目色沉沉,柳如棠单手掩唇。

阎清欢从拐角探出半个脑袋, 看清大堂里的情形, 两眼骨碌碌一转。

被缭乱的剑气所吸引, 阎清欢盯了好一阵, 才松鼠般缩回身子。

江白砚坐在正对楼梯的位置, 抬眼之际, 瞥见廊道中的人影。

依然是单手支颐的动作, 他怡然自若, 无声笑笑。

一副心安理得的坦率姿态,叫人挑不出毛病。

“唉呀黛黛和江公子在邪潮里折腾这么久, 肯定累了,是该坐下来休息会儿。”

柳如棠说话像倒豆,语速飞快:“那是断水吧?不错,很有活力。”

沈流霜缓缓转头看她。

她怎么觉得,队友之中,出了一个叛徒?

拐角后的阎清欢探一探头,满目憧憬:“断水也可以这么乖吗?他们在鉴剑?”

印象里,这把剑削铁如泥,总是沾满血的。

在江南遇到过多不胜数的名剑, 见此情形, 阎清欢仍想去摸一摸。

断水太强, 也太漂亮了。

沈流霜:……

原来叛徒是两个。

不对,阎清欢只是找不到重点的迟钝脑袋瓜而已。

他们在原地怔忪片刻, 桌边的江白砚笑意清疏,竟是先开了口:“二楼查完了?”

二楼的人下来了?

施黛听懂他的意思, 侧过头去,朝三人挥手一笑:“我们这边完工了。”

气氛瞬间松弛,她指了指桌上的雪色长剑:“快看,断水。”

沈流霜知道那是断水。

她想不明白的,是江白砚的心思。

对于剑客而言,手中剑是最为重要的依傍,轻易不予人,也不可能让人随意触碰。

以江白砚的实力和性情,恐怕到了视剑如命的地步——

他就这样,让施黛摸他的断水剑?

很不寻常。

沈流霜心中警铃大作。

“我们找到了韩纵的日记。”

柳如棠坐上木椅:“是个还算有意思的人,只不过和案子没关系。”

她本想再开口,隐约感应到周遭灵气的翕动:“画境在变化。”

柳如棠低声:“快结束了。”

君来客栈外,阴风如野兽咆哮,窗边暗影狰狞。

猝然间,一声尖锐惨叫刺破夜色,火光飞掠,照亮窗牖。

山林响起窸窸窣窣的杂音,众多妖邪四散而逃,紧随其后,是一道沉稳有力的男声:

“你们去左侧包抄。”

在人心惶惶的当下,无疑是一颗定心丸。

“有火光……”

大堂里炸开锅:“是镇厄司的人!我们有救了!救命!”

人们如遇大赦,喜极而泣。

宛如电影情节落幕,施黛所见之处,万事万物化作朦胧墨烟,长廊消融,人影散作一滩水色。

耳边嗡地一响,她再回神,眼前换了景象。

夕阳西下,红霞漫天,光晕淌进客栈,映出残损不堪的桌椅与门窗。

住客们消散无踪,站在她身前的,是一袭轻柔长裙。

施黛抬头,对上虞知画的眼睛。

“……啊。”

阎清欢猛然回神,看看自己手掌:“回来了?”

好神奇,真真假假,像做梦一样。

“回来了。”

虞知画温声笑道:“几位可有不适?”

施黛摇头:“没事。”

除了刚出画境时略感眩晕,她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说话时,施黛垂下眼,望向桌上摆放的画卷。

长卷原本泛有雾蒙蒙的灵气,被他们在幻境走上一遭,变得泯然如常物。

“我们探查一遍,基本锁定凶手了。”

柳如棠道:“君来客栈的厨娘,锦娘嫌疑最大。在她的卧房里,我们找到与邪术相关的物件——她是个邪修。”

白九娘子憋了太久,尾巴一晃,由项链重回蛇形:“没错,简直了!”

一个残害过人命的邪修,在案发后离奇失踪。

怎么看,她都是板上钉钉的凶手。

“还真是她啊。”

宋凝烟坐在僵尸怀里,轻哼一声:“最初定下的犯人就是锦娘……要找到她,又得费一番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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