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个时候，百姓才真正意识到，官府为何会建议他们建造壁炉，那些没建的人，悔得肠子都青了，到处找人帮他们修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放心大胆的使用黑炭取暖，不用担心黑烟跑进家里会中毒。

官府发放的黑炭是免费的，很多人生怕自己不够用，频频哀求官差多给一点，甚至多地都差点群起哄抢，最后还是各县官员亲至，扬言他们若是再敢造次，那官府就不管他们的死活，不再免费发放黑炭后，百姓才彻底被压制下来，至于那些带头闹事的人，无一例外，全部被官差带了回去。

“你别说，这壁炉看起来简单，还挺好用的。”

百姓家都修建了壁炉，萧家肯定也不会少，并且他们每个房间都有，为的就是让他们随时随地都能取暖，路上的积雪清理干净后，亲卫亲自给他们拉了十几车无烟碳回来，堂屋里的两个壁炉燃烧没多久，屋子里就暖和了起来，而且闻不到一点儿烟味儿。

“晚上大家睡觉前就先点燃壁炉，多加点儿炭，整晚屋子里都是暖和的，孩子们也不会再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了。”

拢州不像北方，后者冬天虽然寒冷，但都会烧炕，家家户户都盘着火炕，没下雪之前，他们若是让百姓盘炕，怕是没人会愿意，所以裴济才会想出相对比较简单的壁炉，有了它，再加上煤炭，不说百姓时时刻刻都能暖和，至少不会被活活冻死。

“爹爹（裴叔）！”

见他又说起了赖床的事儿，蹲在壁炉前烤火的小包子们忙不迭的抗议，原本白白嫩嫩的小脸已是一片赤红，也不知道是被火烤的，还是羞的。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合着他们还知道害羞啊？

裴济不禁失笑，亲卫们拉回煤炭没多久，衙差也把煤炭送到了村里，根据亲卫的回报，家家户户都去领取了，但村里除了李云泰家里，其他人全都没有修建壁炉，为了尽快用上煤炭取暖，很多人都去找工匠帮忙修建壁炉了，可惜，现在要修建壁炉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直到现在，他们似乎都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工匠，换做是以往，李云泰早就来家里找他求助了，现在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想必也是不好意思，毕竟他们现在跟村民的关系可不像以前那样和谐了。

裴济猜得没错，李云泰的确是不好意思再找他，但更多的原因还是，他替他们感觉不值，并且，自从换了县老爷后，官府何曾亏待过他们？当初官府协助修建壁炉的时候，已经说了可能会有大作用，而且一个壁炉除去材料，只收几十文的费用，他们自己舍不得能怪谁？

“村长，拜托你去找找裴少君吧，他在县城认识很多人，肯定能找到工匠。”

“对啊村长，昨晚孩子就冻得哇哇大哭，今儿要还是没有壁炉取暖，孩子怕是要冻出毛病来了。”

“裴少君仁善，只要是你去找他，他肯定会答应的，村长，算我们求你了。”

“没有壁炉，谁敢随便用那黑炭啊？我们真的快被冻死了。”

“村长···”

只是，李云泰没想到的是，他才刚吃了午饭，回到作坊就被村民们围了起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要求他去找裴济，让裴济帮他们找工匠修建壁炉的，看似是哀求，话里话外却透着一股子理所当然，李云泰被气得够呛，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够了！”

忍无可忍，李云泰一声怒吼，所有人都被震住了，趁他们没有反应的功夫，李云泰指着他们怒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好意思开口让我去找子悠的？当初钱氏那事儿，从始至终都是钱氏的错，萧家不过是合理的还击而已，你们又是怎么对待他们？看似没有改变，实则却将他们隔离在了大湾村之外，让他们形同是被孤立了一般，现在需要人家帮忙了，你们又想起他们的好了，可人凭什么要帮你们？”

他们要真的有脸，就不会来找他，而是直接去找裴济了，毕竟一开始，村里所有人跟萧家的关系都是不错的，至少求上门的时候，人家不会置之不理，但如今，还有谁有脸去找他们？而造成这种局面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自己。

大家还是有羞耻心的，被他如此破口大骂，几乎每个人都涨得面红耳赤，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萧家的感激就变了调儿，或许是因为萧家有麦子却没如以往那般，主动低价卖给他们，也或许是他们口袋里有钱了，身板儿也硬了，就忘记了他们的一切都是萧家给予的，钱氏的事儿不过只是个导火索罢了，总之到了最后，他们自然而然的就在心里竖起了一座高墙，拒绝再靠近萧家，彻底将他们排斥在外了。

“如果你们忘记了，那我就再提醒你们一遍，一年多前的你们，不过是连温饱都不能解决的贫民，是子悠高价雇你们家里的人干活，教你们养猪，借钱给你们买小猪仔，甚至教我们开办作坊，连配方都免费赠送，你们才能赚得盆满钵满，过上现在的好日子，咱们做人可以穷，但不能没有良心啊！”

谁到最后，李云泰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他们太让他失望了。

“···”

众人闻言，脑袋垂得更低，此时此刻，他们也想起了萧家的好，可是，隔阂已经造成，姑且不论他们是否真的悔过，有没有脸接近萧家，亲手拆了他们自己树立起的高墙，萧家还会像以前一样接纳他们，对他们好吗？

“我不会去找子悠，你们最好也别去，别想着弥补什么的，子悠和萧家都不需要，只要你们别去打搅他们就行。”

以他对子悠的了解，他是不会原谅的，但他也没有怪罪谁，只是将他们全部当成了陌生人，大家互不打搅便可安然无恙，否则，他绝对会连同以前的份儿一起跟他们一一去清算。

“可是···”

众人勐地抬头，可是不找裴济，他们又到哪里去找工匠？这么冷的天气，没有壁炉取暖，他们就算不被活活冻死，也会生病倒下，裴济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唉···”

视线一一看过他们，李云泰深深的叹了口气，好半响后才说道：“我看那壁炉挺好做的，不是很复杂，咱们村儿以前也有不少人帮泥瓦匠人做过工，待会儿把这些人集合起来，都到我家去看看壁炉是怎么建的，咱们先试试能不能自己建，如果能，壁炉的事儿就算是解决了，倘若不能，我们再想办法，至于今晚，待会儿我让老大和几个年轻人去县城买点银丝炭回来，大家先将就着对付对付。”

始终是他们的村长，李云泰也不可能真的甩手不管，但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找裴济，无关乎脸面问题，而是底线，做人最基本的底线。

他都这样说了，村民们也不敢再造次，很快，曾经给泥瓦匠人们做过工的人就集中了起来，李信也带足了银钱，跟几个年轻人一起驾着牛车去县城了，亲卫跟裴济汇报这事儿的时候，他稍作沉默后，还是画了一张简易的草图，让亲卫悄悄交给李云泰，不是他圣母心发作了，而是，村里孩子可不少，他不忍心看他们被冻得哇哇大哭。

决定自己尝试着建造壁炉的不止是大湾村，几乎每个村子都付诸行动了，拢州从没有这么冷过，百姓都不抗冻，取暖的问题迫在眉睫，同时，那些种大白菜比较晚的百姓也等不了了，不管有没有彻底长成，都决定立即收获了，以免它们全部被冻坏。

另一边，被安置在边境三县的难民很多都没有种地，但他们开始修建城墙后，官府挨家挨户，免费给他们建了壁炉，领到煤炭后，他们马上就能使用，不过，白天他们还是要顶着雪花修建围墙，既能解决温饱，也不感觉冷。

“你怎么回来了？”

傍晚时分，两辆越野车开进了大湾村，车里的不是别人，正是离家已经有段时间的萧枳，看到他的时候，裴济还感觉有点意外，毕竟他们下午还通了话，他也没说他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