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洄+番外(33)
作者:图苏
尤其是霍循。
第一时间,他听懂了无羁的那句话更深层次的意思。
无羁的意思是说,他并不喜欢皇宫,甚至有点讨厌。但仅仅是因为喜欢他,故而爱屋及乌。
可听了他的话,霍循的心里忽然觉得亏欠他更多。
霍循自认是一个不甚在意旁人眼光和看法的洒脱之人,可当他听到无羁说喜欢他之后,心头一颤,整个胸腔都为之酸涩。
面对无羁,他总是会轻而易举生出些许无力感。
当年,霍嫱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们父子二人。
她亲口嘱咐要他照顾好他们。
可詹兆清替他而死,就连无羁,也是流落人间许多年才被寻回。
就算被寻回,他既不能给他锦衣玉食的生活,也不能同他相认,甚至都不敢光明正大对他好,就连想送他一件合身的银甲,都得需借祁放的手。
可纵使这样,他依旧喜欢他。
霍循心里早已被无羁的话激起千层浪,可面上依旧平静无波。这是他这些年在波谲诡异的朝堂中炼就的本事。
徐成却是了解他的。
他侧目看了陛下一眼,他上下滚动的喉结说明他此时情绪的波动。
不仅霍循,徐成听了无羁的话,心里也很是开心。
主子为了小先生,花了很多心思。
平日里,他虽能从小先生的言行举止看出他是个顶好的人,却也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有关主子的言论。
自主子登上这至尊之位后,身边越来越多的阳奉阴违之辈。虽也有像秦太傅这般忠厚敦良之人,但也只是说他是为国为民的一代圣君。
在世人眼中,他早已不是霍循,而是身负江山社稷的安和帝。
除了徐成,再无旁人记得那个一心只读圣贤书和向往无拘无束日子的霍循了。
幸好,小先生并未只是将他当成皇上,更是将他当做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
无羁说完那句话后,他和秦执年都沉默了一瞬,谁也没有再说话。
霍循见状,稍缓了两个呼吸,抬步走向他们。
“太傅,久等了。”
人还未至,他温润的声音已经传入了他们师徒二人耳中。
秦执年和无羁几乎是同时起身,回头。
方才,从内殿传来的那阵咳声,他们两个都听到了。可当时,秦执年忙着安慰有些慌乱的无羁,并没有过多深思。
无羁比秦执年快一步,最先跑到霍循跟前,问:“陛下,您没事吧?”
霍循冲他浅笑,随即摇摇头。
无羁心里自是不相信的,他仔细打量他一眼,只见他的脸色比方才用午膳时还要苍白许多,但好在唇色平添几分红润,故而看起来气色尚可。
“陛下,我来扶您吧。”说完,没等霍循回应,他自顾站到了霍循身侧,和徐成一人搀着一条胳膊,慢悠悠往前走。
近了,秦执年没说话,只是同徐成对视一番。见徐成冲他点点头,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霍循坐下后,无羁一直站在他身侧,徐成曾邀他坐下,也被他拒绝了。
他只想立在陛下身后,安静陪他一会儿。
徐成注意到小先生说完他不坐后陛下唇角的一丝笑意,也便由他去了。
平日里,无羁本就鲜少进宫,他的消息大多都时通过第三人传入陛下耳中的,这样温情的时刻更是不多见。
更何况,陛下心里也很是期盼如此温情的时刻。
他的心里,定然是时时刻刻都想同他亲近。但碍于他的生命安全,才迟迟不敢相认。
霍循坐在了秦执年对面,低笑一声,说:“朕许久没有同太傅下棋了,手都有些痒了。”
秦执年听了,忙说:“今日休沐,左右老臣无事可做,大可陪陛下杀两盘。”
“如此,甚好。徐成啊,去取棋盘来。”霍循听了,豁然开朗,眼底由衷漾起一抹笑意。
这些时日,他整日缠.绵病榻。
吐血吃药睡觉,睡觉吃药吐血。
整个人似乎都被浸在了药罐里,沉闷无比,了无生机。
如若今日不是他们两个来,他怕是还要被徐成禁在病榻上,半步都挪动不得。
霍循手持黑子,神色专注,拧眉深思下一步要怎么走。
秦执年外表看着儒雅敦和,走棋风格却是剑走偏锋,异常犀利。
同他下棋,霍循需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行。
稍有不慎,便会丢个一子半子。
一开始,棋盘上的两人都很专注。可没几个回合,黑子便以围剿之势将白子困住。
这并非是秦执年的真实水平。
显然,今日这棋局,他心不在焉。
霍循抬眸,看了他一眼。
秦执年看似盯着棋盘,实则目光虚无涣散,注意力早不知云游到了何处。
既是心不在焉,这棋,便也没有继续下下去的必要了。
‘啪嗒’一声,他指尖的黑子落入棋奁。
秦执年神游太虚,他满脑子都是皇上的病情和如今正坐在御书房的那位。
故而,就算是听到这清脆的乍响,他也未能立刻清醒,反而垂眸瞥了一眼棋盘,从棋奁里摸出一棋子,随便落在一处,却刚好落在了他的包围圈内。
秦执年向来是稳妥的。
至少,在他面前,秦执年从未出过差错。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秦执年如此失神。他自从决定今日召他们师徒二人进宫,便做好了将他的病情告知秦太傅的准备。
虽然他能猜到他是为何事失神,却仍觉得有些有趣。
想到这里,霍循骤然发出一声低笑,随即调侃道:“太傅,可是近日太过劳累了,怎的连棋盘都看不懂了。”
秦执年这才回过神,垂眸看了一眼棋盘,又回味了一番陛下方才的话语,老脸羞赧,只说了句:“老臣惭愧,还望陛下恕罪。”
霍循抿了口茶,说:“太傅说笑了,朕哪里有怪罪你的意思。”
“重新来一盘,这盘不算。”话落,秦执年开始往棋奁里捡棋子。
霍循摆摆手,说:“罢了,朕有些累了,改日再寻太傅下棋。”
秦执年闻言,下意识抬头看他一眼,霍循脸上确实有几分疲色。
他神色郑重地嘱咐道:“陛下还在病中,需得仔细身体才是。这江山万民,日后还需仰仗陛下才能得以绵延不绝啊。”
霍循听了,淡笑点头应下。
可秦执年没有错过他听到这话时,眼底稍纵即逝的落寞。
生老病死,本就是世人躲不掉的事情。
况且,他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心里是最为清楚的。
他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纵使他如何再放心不下,也是有心无力了。
世事轮回,本就如此。朝代更迭,千百年来,更是常事。
他死了,自然有旁的人来接手这天下。
最重要的是,他死了,就能和霍嫱团聚了。
他们一起出生,一起长大,从来没有分别过这么久。
想到这里,霍循淡然一笑,说:“太傅已不似壮年,也应爱惜身体才是。未来朝堂之上,免不了多扰太傅。”
霍循说后半句时,声音无端轻了些。
轻飘飘的,落在在座所有人耳中,分量却是极其沉重的。
就连无羁,都听出了几分异样。
他这句话,像是在托孤。
只是这孤,与旁的不同,而是我朝的江山。
秦执年是个聪明人,同他说话,根本不用点破,他便能立刻领悟到他话中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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