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皇子基建强国(61)
作者:荡青山
楚知行没忍住倒退了半步。
景元帝盯着他的眼睛:“你的玉佩呢?”
“父、父皇……”
楚知行的腿有点发软,他几乎没见过露出这种表情的皇帝。
他甚至都想不明白, 即使那玉佩珍贵,如何便会重要到这种地步。
当时, 在冬狩场中遗失了玉佩之后, 楚知行下意识选择了隐瞒, 一方面,是他隐约知道这东西作为“礼器”的重要性,另一方面, 也是他觉得自己在猎场中的遭遇太过丢人了。
换句话说,对那玉佩本身的尊敬,在楚知行这里,实在寥寥。
以他的现代人思维, 很难对古人们奉若圭臬的礼教产生切实的敬畏心理。
可是……从景元帝的表情,楚知行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父皇!”楚知行连忙抗辩,“儿臣从不曾如此威胁过二弟!那玉佩、玉佩……”
景元帝:“哪儿去了?”
楚知行一噎, 额上冷汗都要下来了。
承认丢失便是一大过错,隐瞒当日猎场中的危险,又是将天子置于危墙之下的另一大过错, 他能怎么说……
可恶, 楚矜言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楚知行突然背后一凉:难道——自己身边有他安插的人?
下面的大臣们也不免开始议论纷纷。
盘龙玉佩是皇家信物, 尤其是楚知行那一块——许多人之所以如此坚定地成为了“大皇子党”,便是因为, 在周国历代皇帝当中,那块玉佩十有八九都赏赐给了日后的储君。
而在景元帝刚刚登基,后宫尚未生变时……也有些年纪大的老臣记得,那块玉佩在最开始,是被毫不犹豫地赏赐给二皇子的。
如今,二皇子却因为玉佩的第二任主人将之遗失,而被威胁自己甚至母亲的性命。
真是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啊……
楚知行绝不敢顺着楚矜言的话讲,上一次他想“将计就计”的时候,得到的教训已经足够警醒了。
楚知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上一次,他是完全措手不及,可这一次,他便不会全无防备了。
楚知行的神情逐渐镇定下来:“玉佩贵重,儿子不敢随身携带,以暖玉盒在寝宫中妥善收着——昨日晚间还在,儿臣惶恐,实在不知道二弟为何要说出这种话来。”
景元帝的脸色稍霁,又看向楚矜言。
“解释。”
楚矜言好像有点慌了:“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便是小年夜!小年那日,臣在花园中不慎撞见大殿下与……与宫人说起此事……”
“荒谬!”楚知行得意地截断他,“那日晚上我在母妃殿中,是父皇特开的恩典,所有宫人都可作证!”
楚矜言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这……”
景元帝沉默了一下:“安城如。”
安城如连忙站出来。
“你去,”皇帝头疼地摆摆手,“去大皇子殿下寝宫,将玉佩拿来。”
老太监躬身:“喏。”
他行了礼,一扫拂尘,带着殿中几个侍候的小太监,和一队全副武装的卫兵,往楚知行在宫中的寝殿去了。
景元帝又按了按额角。
他发现自己的心情很复杂:从朝政稳定的角度看,他当然希望楚知行的玉佩没有丢,但……
他竟然也有一点会希望,这不是楚矜言空口污蔑兄长的借口。
为什么呢,他对楚矜言,居然还抱有期待吗?
景元帝惊觉自己的想法,明明在几个月前,他还对楚矜言抱有由来已久的漠视和警惕。如今,居然就已经隐隐希望他对自己是真的忠诚不二了。
如果他敢辜负自己的期望……
景元帝往下扫了一眼,看到长子殿中的宫侍在倒茶时与他轻声耳语,又见次子独自一人在那里坐着,不时轻咳几声,手指不住地摸索圆润的茶杯。
他的心情愈发烦躁了。
在等待安城如回来的时间里,殿中的大臣们也并没有闲着。
——看着大皇子的神色一开始还有些无措,后来愈发笃定,反观二皇子却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许多人心里也便有底了。
不论真相是什么,这一局,恐怕会是大殿下获胜。
有了这样的心理预期,原本就占多数的大皇子党自然更加趾高气扬起来,他们明面上借着商讨北疆局势,暗地里却不乏冷嘲热讽,恨不得在尘埃落定前就激得皇帝给二皇子定罪。
不过一会儿,安城如便匆匆出现在大殿里,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翠玉宝盒。
楚知行一看那盒子,眼睛就亮了。
还好他早早未雨绸缪,着人找了盛京最手巧的能工巧匠,这些天都关在一处日夜打磨,想造出一块与从前一般无二的盘龙玉佩。
居然今日便刚好用上了!
楚知行相当志得意满,刚才他话说出口,还想着实在不行便用系统商城中的玉佩充数,只是那商品到底与本时代的造物有差,他难免担心,没想到,一切竟赶得如此凑巧!
真是天助我也!
楚知行立即转身,朝着皇帝跪下,满脸委屈之色。
“这便是那块盘龙玉佩,儿臣一刻不敢忘怀父皇教导,更不敢忘先祖遗泽,便是丢了自己的性命,也不会分毫伤损此物,请父皇明鉴!”
景元帝招一招手,安城如忙将盒子送到他手里,他一掀盖子,里面果然静静躺着一块再熟悉不过的盘龙玉佩。
“啪”的一声,皇帝带着怒意将盖子扣上,抄起一封奏折,用力扔下去。
“楚矜言,你该当何罪!”
“不……”楚矜言也慌忙跪下,看见皇帝手里的盒子,脸色一时更加苍白了,“臣、臣真的……”
“二弟,楚知行带着怨愤道,“我即使之前得罪了你,你也不该用如此大事来玩笑!时下本就逢多事之秋……对了,莫不只是为了抢夺去北疆的机会,好保住你从前的未婚妻,你心悦之人全家的性命?”
楚矜言猛的一震,眼中深处升起些怒火。
“我何曾……大殿下慎言,我连白家小姐的面都不曾见过!”
楚知行呵呵一笑:“这谁能保证——没想到,即使是退了亲,你与白家,到底仍是藕断丝连啊。”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景元帝大喝一声:“好了!”
楚知行闭了嘴,见好就收,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楚矜言转向景元帝,无奈地一笑。
“臣无论说什么,恐怕也难得陛下信任,只是——臣确实一心为国,唯恐大殿下不知厉害,犯下大错……到如今,臣也实在无话可说。
景元帝道:“你是认罪了?”
楚矜言垂下眼睛,惨然一笑。
“陛下若做此想,臣不认当如何。”
景元帝的手掌倏然握紧了。
十五年前,与子堂中,那个女人即使鬓发凌乱,即使被粗手粗脚的仆妇按跪在地上,却依然眼神明亮,甚至傲气凌然。
她一向称他楚郎,可自那日起,除神智全然不清时,便都只唤他陛下。
她也很无奈地笑了,说:
“陛下若做此想,臣妾不认当如何。”
他以为他早就忘了。
早就该忘了。
“陛下,”有人站了出来,“二殿下如此心思,无中生有,污蔑兄长,竟牵扯到我大周圣物,这是大不敬!”
“陛下,”又有另外的人说,“北疆军情紧急,二殿下却因个人恩怨如此刻意拖延、横生枝节,臣斗胆,还请您三思彻查!”
“陛下……”
无数吵吵嚷嚷的声音让景元帝头痛欲裂,殿外的天在漫长的争执中已经大亮了,殿中烛火却仍未有宫人敢熄,那些影影憧憧的光像是鬼火,和着喋喋不休的声浪一起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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