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暗示已经很明显，几乎是明示了。

白山青有些激动：“这不是好事吗？柔儿自小娇养长大，后来又发现是武学天纵奇才，远赴北疆，在京中贵女里也是拔头筹的，从前……”他顿了顿，不太习惯背后议人长短，便下意识小声道，“从前被拴在冷宫那位身上，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白将军瞪了他一眼：“当时陛下尚在潜邸，淑侧妃便宠极王府，为父却只是个小小都尉，那时人家怎么便不嫌我白家门第卑贱了！”

白山青一噎，自也有些理亏，闷闷道：“父亲您当时已崭露头角，军功累身，且娘也算救了她一命……”

那时，白将军只是军中一员骁将，还是郡王的景元帝奉圣命督军，不舍抛下如胶似漆的淑侧妃，一同去边关住了整整三年。

淑侧妃与白夫人，便是在那三年中成了闺中密友。

后来淑侧妃临盆，却正赶上敌人攻城，是白夫人拼了命相救，才保得她与腹中孩子的性命。

再后来，淑侧妃与受惊早产的白夫人前后脚产子，一双小儿女隔着子时前后出生。淑侧妃说是前世注定的缘分，便一力做主，为儿子和白家的女儿定了亲。

以当时两家的情形，白氏女确实是高嫁了。

可又过三年，景元帝登基，淑妃陡然失宠，与二皇子一同被打入冷宫，反倒是白将军这些年在战场上一步步搏出功名，如今得封镇北将军，儿子也争气。

白家即使在高官遍地走的盛景，也是头几份的春风得意。

白将军摇摇头：“淑妃娘娘念旧情，当年也是你爹的贵人，那时你很喜欢带着柔儿和言儿一起玩儿的，都忘了？今日听陛下在朝上说，言儿愿割血与皇后做药……爹不知这些年，他在宫中是怎样的光景，可想必，日子过得艰辛。”

大周素来以仁孝治天下，楚矜言割血做药这件事，经皇帝之口说出来，便是流传天下的美谈。可……

白山青想起早些时候在宫里藏书阁，那个惊慌失措去找楚矜言的小太监，他说的是，“颜妃要取淑妃娘娘的血”。

年轻的翰林垂着头，额上渗出些冷汗，却默然不语，片刻后转向父亲，眉头皱得死紧：“爹，今非昔比，您这称呼可是……僭越了。”

白将军定定地看了儿子一会儿，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他显得意兴阑珊，“这两个孩子，终究还是没有缘分。”

白家父子正在书房中烦心的时候，一墙之隔的院门外，他们议论的主角头戴着斗笠，在经过高墙巍峨的将军府时，忍不住停住脚步，多望了两眼。

楚矜言收回目光，还是抑制住了上前叩门的欲望。

如今的局势，并不适合贸然将白家拖下水，一来，皇上已经对白将军有所忌惮，白氏日后尚有大用，得万分小心才能得以保全；二来……

二来，楚矜言也看得出，白山青对自己偏见已深，可他要做的事，容不得一点闪失。

说白了，还是不放心。

但他眼前飘过的弹幕显然并不这么想。

【唉……楚矜言圣父人设不倒，又是被迫退婚，又是濒临绝境的，还是舍不得心上人家受一点伤害！】

【呜呜，我宝总是这么善良，爱是想要伸出又默默垂落的手！】

【啊……深情隐忍的美强惨什么的，我好爱。】

楚矜言：“……？”

他正懵着，又听见“叮叮”两声，耳边突然响起了机械的提示音。

【恭喜主播，收到打赏鲜花2捧，棒棒糖5根，共兑换15点积分】

与此同时，进度条旁边原本灰暗的图标变亮了，是一个小小的钱袋子，楚矜言试探性地把注意力集中到钱袋子上，面前便豁然徐徐展开一轴画卷。

“系统商城”？

楚矜言理应是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可就像之前的“游戏”、“进度条”和“弹幕”一样，得益于脑中零散的记忆，他莫名能够理解这些全新的名词。

商城界面中大部分商品都是灰色的，楚矜言粗略看了几眼，很快找出几个肯定被大皇兄楚知行使用过的道具，他深吸一口气，拳头在宽大的袖子下面攥紧了。

15点积分只能购买一些最简单的东西，多数是楚矜言没见过的“美食”，他反复浏览了几遍，最后选择了一把【吹毛断发的精钢匕首】。

这是他能选择的商品中最贵的一个，还是“新手优惠骨折特价版”的。买完之后，楚矜言的积分就又清零了。

但有一把沉甸甸的东西凭空出现在了他怀里，楚矜言走到僻静处，摸出来一看。

那匕首雪亮，锋刃闪着寒光，比他所见任何匠人的手艺都更令人惊叹。

楚矜言将匕首贴身收好，没理会面前看见他能收到打赏而瞬间炸开的弹幕，继续朝目的地走去。

【怎么个情况！！NPC能收到打赏吗？？这是NPC吧？不是新的玩家可扮演角色吧？】

【肯定不是玩家，玩家会有血条之类杂七杂八的显示，而且这明明是个古人嘛，都不会互动的，而且哪个主播有这种演技的话，我直接内推他去娱乐圈发展好吗！】

【一定是诡计多端的游戏方新开发的氪金方式！让玩家给纸片人NPC打赏……主创没事吧？】

【啊啊啊啊我愿意给我儿子花钱！！言言妈妈给你买火箭，直接兑换大炮去干翻陈国！】

【……无痛当妈的土豪请冷静一点，系统商城并没有这种东西……】

弹幕争论得热火朝天，楚矜言站在郑国公府后门的时候，钱袋子里已经又叮叮当当到账了几十点积分，他不动声色，却开始揣摩起“观众”们可能会喜欢的点来。

那个“系统商城”之中，可有不少令人眼热的东西，如果能获得更多的打赏……

楚矜言定定神，目光略过商城后排大片灰色的商品，强行将翻腾的热血抑制了下去。

他真正想要的那些东西，动辄需要成千上万的积分，现在距离太过遥远。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还是一步一步来。

楚矜言将这件事先放在一边，左右看看，提气跳过了郑国公府的院墙。

他今日毕竟刚被取了一次血，落地的时候稍微有点不稳，弄出一点响动。

巡查的家丁闻声往这边张望了一下，楚矜言躲在树后，皱了下眉。

可不等他懊恼，便被提示，又收到了一根棒棒糖的打赏。

……行吧。

这些观众们喜欢的点……还蛮怪的。

第5章 NPC也有家人

楚矜言等那些家丁过去，才飞快闪身而出，往国公府的后书房而去。

郑国公虽名为国公爷，可失了圣心多年。景元帝明面上未对公府一门赶尽杀绝，是怕寒了老臣们的心，但连年架空，远离中枢，如今的郑国公，比起皇亲国戚，倒更像个富贵家翁。

这还算他精明，察觉到皇上的态度便急流勇退，不管不问，要不然，郑氏还是否能在盛京立住脚跟，都很难说。

郑国公展开一卷画轴，他这些年寄情书画，不惜耗费重金购置各种古书古画，在京城这一行里，也是很有名的。

书房中寂静无声，只有空气似乎微微流动了一下，案上的烛火“毕剥”一闪。

郑国公眉梢微动，抬起头来。

一个身形修长的黑衣人已站在他面前，老人家放下笔，脸上的皱纹都显出点慈祥，连忙上前拉住那人。

“怎么这么晚过来？我都听说了今天陛下朝上讲的事，你这孩子，自个儿的身体不知道吗，哪经得起那种折腾！”

黑衣人摘下黑纱斗笠，赫然正是偷溜出宫的楚矜言。

“阿公。”

楚矜言乖乖叫了一声，任由郑国公撸起他的袖子，心疼地摸摸手腕上缠着的厚厚纱布。

他很快放下手，笑道：“不碍事，只是些皮外伤，孙儿有内功护体，伤不到根本的。”

郑国公瞪他一眼：“内功内功，你又不肯说这些功夫是何处习来，却真当自己是什么皮糙肉厚的江湖人？你血脉里的寒毒，能与他们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