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直起身，将右手支在身侧的酒罐上，想要借此稳住越发沉重的身躯。

但他还没站稳身子便觉得右手边一滑。

酒缸的封口早已被松开，根本承受不住顾宴舟身体的重量。

封口受力不均被推了出去。

顾宴舟反应迅速用左手抓住了酒罐边缘，才不至于摔入满缸黄酒中。

此时的他，已经同缸中黄酒面对面了。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庆幸没弄脏身上的衣物。

奇怪的味道窜入鼻中，拨动着他敏感的神经，他猛地睁开双眼，盯着平静的水面仔细闻了起来。

小妖们凑到顾宴舟的身边，关心道：“主上，你没事吧？”

顾宴舟摇摇头，俯身绕着酒缸继续闻。

有小妖不解：“主上，你在闻什么？”

顾宴舟面色凝重，回道：“是血味，有血味。”

“主上，黄酒的味道太重了，我的鼻子都快醉酒了，根本闻不到其他的味道。”黑毛猩猩表情痛苦地嗅查了一番。

顾宴舟似乎从酒缸中发现了什么。他直起身子四处张望，找寻着趁手的工具。

“石丫头，帮我拿过来。”顾宴舟指着远处不长也不短的竹竿说道。

竹竿落到顾宴舟手上时，他大声提醒围在缸周的小妖：“都站远一些，浊酒下面怕是有东西！”

小妖们后退两步，紧张到不敢呼吸。

“怕不是，又是死人吧？”

“还能有什么比清蒸人/头更可怕！”

“是另一个清蒸人/头。”

“……”

气氛越发紧张，大家将目光投在顾宴舟手中的竹竿上。

顾宴舟用竹竿搅了搅缸中的黄酒，随着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酒面的漩涡也越来越大……

小妖们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等候竹竿从酒水中带出来的东西。

顾宴舟似有犹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主上，怎，怎么了？”有小妖问道。

顾宴舟沉重声音回道：“碰到硬东西了。”

他抬眼看向身前的小妖，有些无奈道：“可能会有些吓人。”

小妖们知道有结果了，虽害怕却耐不住心中的好奇，纷纷上前观看。

只见装满浊酒的缸中浮现了一团又一团的毛发。

藏在毛发下面的，是一颗泡到发肿的人/头。

随后，此人残缺的四肢也随着漩涡冒了上来。

只一会儿，便又沉了下去。

小妖们脸色苍白面面相觑，果然，比一颗人/头更可怕的……是另外一颗人/头……

“那，其他的酒缸里面，岂不是……”有小妖颤抖发声。

顾宴舟皱了皱眉，盯着手中的竹竿有些失神，他转头望向身后密密麻麻的酒缸，一时竟没有了查看的勇气。

“谁！”金羽蛇雕朝着院落深处大喊：“有人在那里！”

它凑到顾宴舟的耳边小声说道：“主上，虽然我不会飞，但我的眼睛绝对不可能出错，那里面有东西！”

金羽蛇雕给顾宴舟指了一个方向。

顾宴舟双眼发昏根本看不到如此远的距离。

他紧皱眉头，用力瞧了瞧。

倒扣在酒庄上的穹顶将洁白的月色染红，借着模糊的月华，顾宴舟隐约看到有一佝偻身影在缓慢移动。

“石丫头！快把他带过来！”顾宴舟着急大喊。

正在前面活动的“东西”真真切切是个人，应该是这酒庄中的幸存者。

如若不管，怕是要在这绝杀阵中丢了性命。

顾宴舟不想滥杀无辜。

没一会儿功夫，黑毛猩猩便抱过来一个小老头，向顾宴舟交差。

“主上，带过来了。”

老头的后背佝偻异常，是个苦命劳作人，此时正蜷在黑毛猩猩的怀中不停地发抖。

顾宴舟出声问道：“老人家，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他追问道。

老人颤颤巍巍地伸出满是老茧的手，对着他“哼哼”几声的嘴比划了一下，表示他不会说话。

顾宴舟没得到答案有些失望，他身周的小妖也开始抱怨起来。

“你一个哑巴老头，大晚上的出现在这阴森可怖的酒庄干甚？”

“怕不是来这抛尸的吧！”有小妖捂嘴惊呼。

“你看看他腿脚都快散架了，能拉动尸体吗？”

“我同意，”另一小妖转身对着刚刚捂嘴惊呼的小妖说道：“说实话啊，咱们这群妖中，就你最笨！”

“我才没有……”

眼看小妖们就要吵闹起来，顾宴舟急忙叫停，“都闭嘴，还嫌事情不够乱吗？”

小妖们瞬间消了声。

“不过，”有小妖小声说道。

小妖抬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顾宴舟，继续说道：“你们真的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是啊，滋啦滋啦的贼难听。”蝙蝠兽捂住自己的耳朵，表情痛苦地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