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脉被炼化成宝物，那就是以宝物的形态活着，被化作修为，那就是以修士体内的修为活着……当宝物尽了最后责任后毁坏碎裂，当那个化了整条灵脉的修士陨落……那么灵脉就会回归天地，重新长成。

相反，若是它在还没有炼化的状态下被强行毁灭，那么身为灵脉滋养万物时累积的海量功德，将会反噬到施害者的身上。

“玄妙道人和栢问仙之所以没能想到这一点，有一半的可能是因为他们都是人不是妖更不是龙，即便他们从典籍当中知晓有抽取灵脉化作替身的法子，没有龙族的传承，他们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白泽顿了顿，补上一句，“更何况用这种方法弄出的替身只能留存几日的时间，谁又能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会遇上生死劫难呢？”

当然，还有一半的可能，那就是符阴如今算是白珑的“打手”，有主角气运罩着，打从栢问仙和玄妙道人被白珑当做敌人立起来的那一刻起，他们的气运就一直在往下跌。

白泽说话时，白珑就一直趴在水潭边盯着里边看，“灵脉原本是用来对付栢问仙的，好可惜噢。”

对于白珑而言，栢问仙是前世今生导致她和符阴所有灾难的罪魁祸首，在她眼里，这个人是比坏人还要可恶千百倍的存在，当然也要承受比扒皮抽筋更加惨烈的痛苦。

秘境外，栢问仙派出去的每一道白影都捧着一株七色草，借此分散符阴的注意，而玄妙道人则趁此喘息之机，将自己遭受的反噬全都转移到了法宝身上。

接连不断的碎裂声响起，玄妙道人身上的所有法宝都碎了个干净。一个真仙境强者多年的珍藏何等浩瀚，更何况为了这次围剿，他将自己所有强力的法宝一一带上，这些东西随便一件扔出去都是能引起腥风血雨的宝物，可这么多宝物加起来，也才勉强抵消掉灵脉功德造成的反噬。

玄妙道人看着面前堆起一座小山般的法宝碎片，再想想凄惨死去的静明尊者，眼中满是悲戚。他抬首看向栢问仙。在转移走那些反噬后，他的身体明明恢复了巅峰状态，此时却显得比之前还要衰老。

栢问仙只说一句，“一切都是为了大义。”

“大义”两个字让玄妙道人又振作了精神，他目光看向远处那条黑龙，眼中透出孤注一掷的决绝……

***

“师祖玄妙道人并没有半点儿世外高人的样子，他看上去就像一位很普通的老爷爷，在我幼年时，他常常抱着我坐在树下纳凉。我问他，为何不用灵力驱散炎热，他那时候告诉我，‘人法天地、天地法道、道法自然’。所以我们得到自然的馈赠，得到灵气的滋养，我们应当亲近自然，应当接受自然给予我们的一切……”

这是齐正非写给白珑的信中的一段，也是此时此刻，他于这昏暗静室内说给齐家主的一段话。

齐家主默然半晌，英挺的眉眼间满是沉郁，“所以你就向符阴通风报信，所以你将你师祖的长处弱点一一告知他们，就为了这些狗屁东西，你要害死从小疼你护你的师祖！”

符阴本就聪明，有了齐正非通风报信，可以想见他会做出怎样的布局去谋算玄妙道人。

齐家主一想到老人家一生骄傲，到头来受一个小辈欺辱折磨，他就心如刀绞。

齐正非摇头，“如果师祖不接受栢问仙的邀约，如果师祖不去浮海天，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齐家主手上青筋暴起，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阵法禁锢在原地无力动弹，只能痛心又愤怒地对他的好儿子吼道，“他们是为了大义！”

齐正非反问，“什么是大义？栢问仙所坚持的就是对的么？”

齐家主冷冷道：“他们不对，难道你就对？栢问仙、师祖……我！不想屈服于这被安排好的命运，难道就不对？”

齐正非摇头，“我想不明白谁对谁错。好像栢问仙说得有道理，好像符阴和白珑也有道理。只是我自己，我自己觉得，接受这命运也很好，这天地生我育我，这世界给予我荣华安乐，那么我理应感恩，也理应接受这命运。不去逆天而行，就这么顺应自然，其实也很好。”

齐家主听着这话，却满是失望，“你觉得好，那是因为你是主角，你去问问那些身不由己的凡人、去问问海域里挣扎沉浮的魔物！你去问问他们，问问他们接受这命运好不好！”

齐正非眉心拧起，“正是因此，所以我才茫然，我不知谁对谁错，我亦不知，我接下来所做，是对是错。”

聚起的眉峰又舒展开，齐正非缓缓露出一个笑来，“好在，不论是对是错，我决心要做的，都会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