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崖第十年(96)
桑惊秋暗自点头,这才是时遇的性情为人啊:“未必,总得让我知晓,才好判断。”
时遇:“我方才听你所言,似乎很想帮这个忙。”
桑惊秋瞅着他,微笑起来:“你不愿意说,那便算了。”
时遇:“什么算了?”
桑惊秋:“我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时掌门一字不漏,我难不成要上赶着?不过既然如此,你我也没必要掺和到一处,就在此地分开罢,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时遇愣了愣,睫毛剧烈一抖,直勾勾地盯住眼前人。
方才一段话把他气够呛,可最令他愕然又难以理解的,是三个字——时掌门。
相识近三十年,无论是鱼莲山设立之前以他护卫随伴左右,还是助他打理门派事宜;
从小孩到少年再到青年,乃至桑惊秋坠崖之前最后一次相见……
桑惊秋从来都是喊他名字。
哪怕与他争执、吵架,再如何生气,都不曾改过。
时遇从未觉得这样不好,更未曾起过让桑惊秋改口的心思,他觉得,原本就该如此的。
“少爷”、“掌门”这一些多少带有生疏意味的称呼,他不愿意从桑惊秋口中听到。
以至于听到这个称呼的瞬间,他直接呆住了。
桑惊秋弄好马匹,就预备走了,他看向时遇,见他一脸茫然,以为方才的话刺激到他了,也不以为然。
从前,他几乎对他言听计从,即便有所矛盾,也是以摆道理为主,时遇早就习惯了那样的他,自然无法接受这个言辞激烈的桑惊秋。
不过他到底不是喜欢主动惹事的性子,对此不想多说什么,直接跨上马背,准备离开。
随着他的动作,时遇缓缓仰面,视线一动不动地落在他脸上。
或者说,落在他的眼睛上。
这双眼睛,太熟悉了,即使在梦里,也绝不会认错。
可此时此刻,眼前这个人,又仿佛很陌生,陌生到时遇怀疑,是不是找错了人。
桑惊秋拽缰绳,一低头,迎上时遇的目光,眉目微扯,别开脸,一甩绳子就要飞奔而去。
“等等。”时遇忽然抬手,抵住马的脑袋,“我方才思考,还是随你一道去。”
桑惊秋:“时掌门,何必如此?”
时遇眉头又是一抖:“我一道去。”
桑惊秋:“你从前常说一句话,‘绝不勉强别人’,时掌门是忘了吗?”
“我是说过。”时遇脸色微变,语气淡定如初,“不过那是很久之前,时移世易,现在,我便非要勉强,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第46章
今日之前,桑惊秋没想过他和时遇还能再相见;
如今,他又莫名其妙地被时遇“跟”上了,且瞧时遇的架势,仿佛很生气。
这是在做什么呢?
但按时遇性子,但凡自己决定的事,旁人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左右路这么宽,他走得,旁人自然也走得。
桑惊秋继续赶路,时遇跟在后面。
良驹在林间飞驰,将小溪树林抛在身后。
夜色堪堪浮起时,桑惊秋到了临安城,他牵着马,穿过热闹的街市,来到一座屋子跟前敲门。
里面很快传出喊声:“来啦,稍等啊……惊秋?!”
桑惊秋笑着对顾听风点头:“顾兄,好久不见。”
顾听风直拍他的肩膀,身后,兄长顾听云也走了出来,和弟弟一起迎接桑惊秋。
三人寒暄着往里走。
“等一下!”顾听风看了看不远出的拐角位置,“那个人好像有点眼熟啊……”
顾听云看过去,却是空无一人,道:“是不是看错了?”
顾听风挠头,不太肯定地点头:“或许是罢……不管了,惊秋快进来,我备了你最喜欢的酒!”
大门合拢。
拐弯墙角处,一个高大身影慢慢走出。
正是时遇。
他一路跟着桑惊秋,进临安后,桑惊秋直奔目的地,他不想见旁人,就隐藏起来了。
原来桑惊秋要见的,是顾家兄弟。
不久之前吕七风带着几名弟子上鱼莲山,顾听风向施天桐打听桑惊秋的消息,他在旁边听到了,只以为是朋友间的关怀,并未多想。
眼下瞧那对兄弟的神情和所说的话,显然早就知晓桑惊秋并没有死,可顾听风当时什么都没说。
他觉得,这应该是桑惊秋自己的意思。
时遇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走进顾家斜对面的客栈。
想摆脱他,连门都没有。
桑惊秋自然不知道时遇在计划些什么,他许久没见两兄弟,很是开心,喝酒谈天,玩到半夜。
顾听云不胜酒力,顾听风送桑惊秋去客房。
“邀你许多回,都不肯来。”顾听风很不满意,“这回来了,多住些日子。”
桑惊秋:“你无需回玉华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