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崖第十年(95)
秦从云二话不说,连声应下。
他们全家人对姚大哥感激涕零,可无论是给钱还是送礼,姚大哥一概不要,请他来家中做客,也不答应,恩情无以为报,秦从云不太高兴,这个时候姚大哥拜托他照顾朋友,那自然是一万个高兴的!
桑惊秋描述那位朋友的长相和需要照顾的注意事项,讲得仔细,秦从云听得认真。
时遇就在外面,将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心里清楚,以桑惊秋的性格,是不会轻易麻烦别人的,即使那位朋友真的需要照顾,桑惊秋也会想别的法子。
如今这般安排,不过是让秦家这个小孩安心一些,不要整日想着报恩。
自然也有其他法子可以达到这个目的,可这种法子,是最直接、最能对方没有负担且心甘情愿的。
天下之大,心善者众,可如这般懂得设身处地还乐意为之费心的,大概也是万中无一罢。
时遇忍不住回头,看向告别完,正被秦家少爷送出来的人。
十年了,桑惊秋还是他熟悉的那个桑惊秋。
桑惊秋不让秦从云送,又被拉着说了好几句话,这才依依不舍地被放走。
小厮早牵好他的马等在门外,他道了谢,接过缰绳,小厮就回去了。
时遇不知什么时候也备好了马匹,和他一道牵着马,往城外去。
“送暑节”还在继续,大街之上人来人往,气氛热烈。
走了许久,终于走出城门,桑惊秋擦了把脸上的汗,跃身上马,一甩缰绳,马匹低吼着,撒开蹄子狂奔。
官道两侧绿树成荫,骑在马上能感觉到风,凉爽不少。
跑了半个多时辰,路过一处小溪,桑惊秋停了下来,让马喝些水,休息一下
安顿好马匹,他蹲下洗手,边转头看旁边同样在喝水的另一匹马,两匹马靠在一起,互相甩尾巴,场景有趣。
他起身,回头看见时遇靠在一棵大树上,双手抱胸,正在看他。
出城之后,他们一路同行,可不知为何,时遇始终落在后头,不近不远,能随时跟上,又不会离太近。
见桑惊秋看过去,他也不动,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
桑惊秋懒得理会,到树荫的另一侧,席地而坐,拿出水壶来喝水。
刚喝了两口,时遇走过来,慢慢地在他身前蹲了下来,道:“这些年,你在哪里?”
桑惊秋:“南方、北方、西北、西南……很多地方,喜欢哪,就留在哪。”
时遇:“为何不回去?”
又是这个问题,桑惊秋没有假装听不懂,而是反问:“为何要回去?”
时遇皱眉,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问题,更不该成为桑惊秋十年都不出现的理由。
“你从前说,不会离开鱼莲山。”时遇直说道,“我都记得。”
桑惊秋拧开水壶,仰头灌下一大口茶。
那些话他自己记得吗?自然是记得,不仅仅是这一句,自己说过的每句话,他都记得。
可那又如何?
他答道:“从前是从前。”
时遇却不能接受这个回答,追问道:“理由。”
桑惊秋瞥他一眼:“这件事对你很重要吗?”
时遇:“是。”
桑惊秋:“哪里重要?”
哪里都很重要……
时遇想问,明明有十年的时间,有无数次的机会,能随时回去,为什么不?
明明从来比他还要在乎珍惜鱼莲山和帮里的人,为何能忍住不相见?一忍就是十年。
就丝毫不想念那些人、那些银杏、林中的小动物,还有……他吗?
可这些话,时遇莫名说不出口,他张了张嘴,觉得心烦意乱。
这时,桑惊秋问他:“大家可还好?”
时遇回过神,点头,鱼莲山这些年名扬武林,江湖上好事者众,什么话都有人说,桑惊秋一定听说过不少,只是未必知晓内情。
于是他挑几件重要的,跟桑惊秋说了,比如施天桐已经成亲、袁暮亭现在掌管了帮内一半多帮务、十年间弟子多了数倍……等等。
桑惊秋抱着水壶,安静聆听。
说到差不多时,马儿也休息够了,桑惊秋站起来,拍掉裤子上的草絮,打了个口哨,马立即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桑惊秋摸了摸光滑的马背。
时遇也拉过自己的马。
桑惊秋问:“你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他一下一下抚着马背,没去看时遇,“你一派掌门,诸事繁琐,相信没有那样多时间与我耗着。”
话题又回到昨日初见时那般,而桑惊秋会如此,显然是觉得时遇找他别有所图。
本就心烦,又一而再地被质疑,时遇有些火了,冷声道:“若是有事让你帮忙,你真的会答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