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崖第十年(146)
后来进了时家,每到冬天,他就会烧一盆炭火,在房中备上一袋红薯土豆,有时回去迟了腹中饥饿,就丢几个进去,好吃极了。
在外的十年间,虽然不必再风餐露宿,但每到寒冬,他还是常常会想起那时的火炉,和被烤的裂开、撕开皮就冒出浓郁香气的红薯土豆。
没想到,他还有重新回来的这一天。
桑惊秋转了两圈,又回到卧房,见时遇还在睡,便准备重新找本书来看。
书桌后靠墙有个双层书架,时遇的书都摆在上面,桑惊秋平时看书都只拿桌上几本,这是第一次来看书架。
他摸着侧封一本本看过去,每本都拿下来翻一翻,看个大概,如此消磨时间也很是不错。
过了好一会,他翻完手头的书,放回去,继续拿下一本。
书刚刚被抽出一点,觉得有股阻力,紧跟着,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人或者其他活物发出,而是某种类似重物移开的动静。
桑惊秋弯腰,循声找了找,在书架下面的地上发现一个黑乎乎的洞,六尺长两尺宽,他探手一摸,抓住一个硬质物,便拿了出来。
是一个长条形盒子,似乎是用来装画的。
据桑惊秋所知,时遇偶尔也会收集一些书画,不过从来不会藏着,他觉得,书画就是被人欣赏的,藏起来无甚意义。
不过说不定这盒子里的东西对时遇很重要,桑惊秋想了想,将东西塞回洞里,那本书亦推回原位,洞口恢复原本模样。
看了会书,眼睛有些累,他到床边,先观察了一下时遇的状态,觉得无碍,就在旁边坐下,双手抱胸,稍作休息。
可其实同一时间的时遇,已经再一次陷入了噩梦之中。
做过许多次相似的梦,他知道无论前面如何发展,最后都是殊途同归,因此他满心冷漠,麻木地跟着梦境行动,只等桑惊秋掉下去后醒来,再感受一下那种从有到无的绝望,就过去了。
十年里,这样的日子他已经习惯了。
梦里,桑惊秋已经站到了悬崖旁,狂风刮起他的长风和衣角,一切都很熟悉。
来了,时遇木然地想,朝那边飞,准备把人抓住。
尽管知道一定抓不住,但梦境让他做,他只能照着来。
啪。
这是两个手掌相触的声响,比掌心触觉更先一步传入时遇脑海中。
他缓缓低头,不敢相信地看到自己手里抓着另一只手。
这是——
抓住了?
第70章
“惊秋!”
桑惊秋坐在桌旁托着下巴打盹,忽然听到有人喊他,当即醒来,第一反应朝床上看。
时遇还躺在那,双目紧闭,似乎并没有醒。
大概是做梦了,时遇从来没这样叫过他。
桑惊秋换了口气,准备再休息一下。
这时,他听到床头再次响起一声:“惊秋!”
桑惊秋愣了一下,上前俯身,发现时遇满脸是汗,眉头紧紧锁在一起,看上去很是疲惫。
他开口:“时遇。”
时遇没有反应。
桑惊秋又叫了两下,都没能将人喊醒。
可以确定,时遇的确是做梦了,方才那两声呼唤,应当只是梦境的延续,既然喊不醒,就算了。
桑惊秋替他掖了下被子,发现他脸上的汗更多,便拧了热毛巾,想替他擦一下。
毛巾刚刚放上去,时遇又喊:“惊秋!”
桑惊秋以为毛巾太烫,就想先拿下来,时遇忽然伸手,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双眼也跟着睁开,正对上桑惊秋略显震惊的视线。
分明躺在床上,一直在睡眠中,可时遇急促地喘气,额头上也渗着汗珠,仿佛刚刚经过一场恶战。
桑惊秋以为他做噩梦了:“天亮了,睡不着就出去走走罢。”
说着想把胳膊抽出来,但对方紧紧握住,不让他动弹。
不仅不松手,还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眼神深邃又复杂,仿佛有千言万语要流泻出来。
桑惊秋很不习惯如此,皱眉道:“你怎么了?”
时遇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看得桑惊秋都担心他会不会双目发涩,他终于眨了眨眼,道:“我饿了。”
桑惊秋趁机抽出自己的手,去厨房端粥和包子,时遇下床洗漱,还换了身干衣服,去到前厅。
天色早已大亮,阳光透过头顶的天窗落下来,屋内温暖如春。
桑惊秋已经吃过早饭,如今时遇醒了,他就准备找大夫来看看。
“你先别走。”时遇道,“我没事,不用叫大夫。”
桑惊秋端详他的脸色,除了有极度疲惫后的脱力感,仿佛一切正常。
时遇咬着包子,回忆着昨夜之事。
他什么都记得,连带自己发疯的记忆和后来发生的事,因而很清楚,自己又产生幻觉了,桑惊秋发现后并未惊慌失措,反而故意刺激他,借机将那场他们早先商定好的戏演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