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语中的冷漠，丝毫都没有因为自己与那对夫妻的关系而减轻。

道长忽然就又明白了，与这个男人说道理，是说不通的，也许是身份使然，也许是环境使然，他并没有正常人的情感和思维，在他眼里，似乎所有人都是值得被清除的……垃圾。

公子又笑，“道长，你亦有罪，你的罪，在于自负。”

他自以为能拯救世人，这不就是自负吗？

道长一时无言，他竟找不到话来反驳，他学道的理念，在于救人，他曾经亦发过道愿，他要拯救世人，然而这些，在这位公子眼里不值一提，更甚至是还算得上是那什么人类的天生的罪孽了。

最后，公子笑道:“道长，你救不了世人，也阻拦不了我，最后丧命的，也只有你自己而已。”

“纵是如此，我……”

“你也不会放弃？”公子眸中笑意未变，却莫名让人觉得多了一抹讽刺的色彩，“道长，你现在牺牲自己，的确能换来一群人的感恩戴德，但时间总会冲淡一切，人的劣根性本就在此，你救了那些人又如何？很快，他们就会忘记你做过的一切。”

第918章 闲赋篇番外(4)

就像是很多人喜欢说什么人要向前看一样，人向前看了，那么，还停留在后面的人又该如何呢？消失在他人的生活之中，慢慢的，那些惦记他的人，就会再被另一个人取代了他留在其他人脑海中的记忆。

那么，他曾经做过的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其他人该是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还是过什么样的生活，也许多年后，他们会偶尔想起记忆里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为他们做过些什么，但也无足轻重了。

公子笑言，“道长，你最后感动的，不过是你自己罢了。”

道长沉默了一会儿，他的道心，竟然会因为他的这些歪理而动摇了一下，可很快，他的理智回归，他问:“既然你说世间上的人都是有罪的人，那么你呢，你自己又有什么罪？”

“我是无罪之人。”公子轻笑一声，气质脱尘，没有人能怀疑他的话。

道长却蓦然也笑了，“那你真是太可怜了。”

公子面容微怔，这细小的神态变化不过只有一瞬，他很快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笑道:“道长，今日上山，是你之不幸。”

“也是你之不幸。”道长身上的灵力慢慢的散了出来，弥漫在空气里，在这黄昏之景里，就像是点点荧光。

公子神色不变，“你想以生命为代价，将我禁锢在此地，我不得不说，你的做法很伟大，却也愚蠢。”

“也许的确是愚蠢。”道长平静说道:“我却选择了做这样愚蠢的选择，如果以我一人之命，能保其他人之命，那便是值得。”

他是没有私心的殉道者，他的天命也本该是如此。

公子倒是也不急，还有闲工夫笑着说道:“为了敬你这伟大的情操，我会给你准备好一副棺材，好好把你下葬，对了，我也不会忘记经常让你的尸体出来晒啥太阳，这番周到的待遇，可是代表我对你最高的敬意。”

“也许我应该说一声多谢。”道长也笑了最后一声，他闭上了眼。

身已死，魂却未灭。

虽说他用性命为代价，让山上的鬼魂不得去山下作乱，但他的魂魄亦被那位公子永远的拘禁在了这座山上，作为……一个无法投胎转世的孤魂野鬼。

虽说两者之间有相互制衡之意，但他们却也无法管彼此太多，即使公子被束缚在这座山上，他却也能通过各种方法吸引活人来到这座山上。

为了能吓跑迷路的人，道长一步步的将自己的面容化得越来越恐怖，丑陋，到了最后，他就被人称为杨老了。

虽然也有人见到他这不是什好人的外貌，便很快就下山离开的，可依旧也有不怕死的人会选择留下来观赏“美景”，结果就把命丢了的。

知道自己成了聚灵阵的阵眼时，已经是他死了很久的事情了，他看向那个又把他的棺材捞出来，说是晒晒太阳烤螨虫的公子，公子站在树下，淡淡一笑，“用你的尸体做阵眼，这是物尽其用，多好。”

第919章 闲赋篇番外(5)

这可真是保持着不要浪费资源的美好品德，也许他应该表示赞赏。

彼时已经成了“杨老”的道长无言的坐在旅馆的柜台后，多年来的相互制衡，他也不能说自己已经了解了那个看不透的男人。

那个叫做闲赋的男人。

他在不说话，只专注于做自己的事情时，也许是看看书，也许是看看花，也许是发发呆……他安静的站立不动，这就是一副美好的画面，初次见他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对他产生好感，但谁又知道，他的内里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性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