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鉴(1770)

作者:晓云

残缺的左腿,肿胀到变形的五官,如果不是宋相言腰间挂着牌子,他连大理寺的门都进不来。

温宛将其扶到公堂外止步,转尔看到自己祖父时坐过去。

宋相言硬撑着走到主审位置,朝左右看两眼,“两位旁审都到了?”

苏玄璟不说话,萧彦瞧着宋相言被那张肿脸挤到缝隙里的眼睛,“误工的费用大理寺须另补给本王。”

宋相言不理萧彦,重重敲响惊堂木。

案件开始一刻,赫连泽带着媚舞跟九禅姗姗来迟,九禅搬了一个空椅拿到最前面,与温御等人并排,稍稍挨着温宛,媚舞跟九禅则分站两侧,气势……

完全没有对面足。

诚然对面武将也都心面不合,但在面对他国皇子时,倒是有同仇敌忾的觉悟。

宋相言宣原告入堂,一直在后堂等待的萧臣终于现身。

紧接着,是被告。

狄翼非一般被告,他是大周肱骨重臣,没有谁能叫这样一个人蹲进囚车,是以案子未审之前他一直呆在府门外的马车里。

这一刻,他自府门而入,所有人视线皆落过去,眼睛里不约而同生出仰慕跟钦佩,哪怕是顾铮驰靖他们也没有丝毫不敬。

案子是案子,并不影响狄翼在他们心里的位置。

一代武将至尊,纵年过古稀,那份威严霸气却似刻在骨血里,每行一步,仿佛地面都跟着震颤,而真正颤抖的,是人心。

狄翼入公堂之前看到了温御跟战幕还有一经,他瞥过去一眼,忽的一笑。

纵然他不说话,温御三人也能明白他这笑里定有嘲讽,多半是觉得他们三个老东西也这么喜欢八卦,还来看他的热闹。

待其走进公堂,宋相言再次让萧臣当堂陈述所告何人,因何而告。

萧臣便将那日公堂所言重新叙述一遍,“狄翼在鹿陵一役命副将檀牧假降,待檀牧得敌将曹勋信任,他便命檀牧诱引曹勋十万大军入腹地,曹勋大败,以身葬了十万兵,檀牧侥幸存活,本该立大功一件,然而狄国公……”

萧臣转身面向狄翼,眼中平静,“然而狄国公却没有向三军及世人昭告檀牧功勋,而是将他绑至校场,片片凌迟 ,以泄众愤。”

看着眼前苍老发间无一根青丝的狄翼,萧臣心中悲怆,就像是一条可以掀起巨浪的鲲,纵然水面静谧,却在沙底翻涌,假象而已。

若非为大周,他怎会这般忍心!

堂外,战幕黑目幽深,“魏王以这样的罪名状告狄翼,未免小人。”

温御没有接话,一经也没有。

他们知道,萧臣甘做小人才是真大义。

堂上,狄翼转身迎向萧臣的目光,“魏王殿下说檀牧是功臣,可有证据?”

萧臣深吸口气,看向宋相言 。

宋相言容貌不再,气势在,“萧臣,本官记得你说过再开堂时会带与本案相关的证人袁忠出来作证,人在哪里?”

“回大人,人在外面。”萧臣拱手,随即朝府门处看过去。

府门再次打开,卓幽与戚沫曦共同押着一人走进来。

袁忠。

与之前在平雍坊不同,今日的袁忠换了一身特别干净得体的衣裳,腰间挂有一枚赤金色的腰牌,那是曹勋在攻打鹿陵之前传给他的将军令。

袁忠刮了一脸胡茬,纵然消瘦却异常精神,哪怕消沉几十年,此刻从他身上迸发出来的气势却带着十足的军人霸气,还有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深凹的眼眶里早就没有了光芒的眼睛,此刻仿佛一潭泥沼,任谁看一眼都似要被吸进去一般。

过去几十年,如被暴雨淋过的丧家犬,如今倒像是带着锋利爪牙的恶狼。

他从进来一刻,眼睛就一直盯着狄翼,所有的恨如地狱岩浆翻滚。

卓幽跟戚沫曦带他走进公堂,为免意外,袁忠全身都用锁链捆绑。

“狄翼,二十八年不见,你过的可好?”袁忠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仇恨,鹿陵一役好似就发生在昨日。

狄翼看向袁忠,颇感意外。

他还记得当年的袁忠是何模样,与檀牧一样,是个帅气逼人的小伙子,意气风发,鲜衣怒马,是北越年轻一代天赋极高的武将苗子。

不过二十八年光景,落魄于此。

战争的残酷又何止血雨腥风,它让太多满怀壮志的少年魂断沙场,马革裹尸,那些所谓的理想跟抱负也都随黄沙入土,留下的,不过是别人口中的壮烈往事,一曲悲歌。

“袁副将,好久不见。”狄翼没有质疑袁忠的身份。

算是他为眼前这位武将保留的最后一丝尊严。

“好久?是太久了狄翼!”

袁忠突然暴躁起来,他想挣脱卓幽跟戚沫曦的束缚冲向狄翼,却被卓幽狠压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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