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似有恶疾(246)
乔松年怔怔道:“韵儿……”
祁韵红着眼,转过了身,背对着他:“你走罢。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他的声音艰涩而哽咽,这句话一说完,眼泪就再次掉了下来。
乔松年连忙走近,来拉他的手。
祁韵却猛地甩开他,一把将桌上的簪子手钏全部扫了下来。
“走!”
乔松年眼睁睁看着两支白玉簪被他扫落在地,叮铃几声脆响,玉碎,四散滚落。
他想去拉祁韵的手,就这样怔怔停在了半空。
许久许久,他终于一点点收回了手。
祁韵只觉得身后一阵风过,一回头,乔松年已不在屋里了。
这一次把他赶走,他大概不会再来了。
祁韵的眼眶又红了。
他吸吸鼻子,连忙扶着肚子,弯腰去捡那些四散的碎玉,一截一截地捡起,坐在妆台前,小心翼翼地把它们重新拼在一块儿,找出胶来粘好。
可是,玉碎了就是碎了,哪怕他拼得再好,也不是从前那样完整光滑的一支玉簪了。
祁韵红着眼看着这拼凑起来重新粘好的玉簪,轻轻摸了摸簪头上的月亮。
玉簪上的小兔子依然倚着月亮熟睡,可是他的月亮却不会回来了。
祁韵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他把眼睛抹了又抹,喃喃道:“没事的,现在分开反而好,总比以后他后悔了,再来嫌弃你要好……”
窗外,一轮半圆月挂在深蓝的夜空,一点一点西沉下去。
一夜很快过去了。
第二天清早,祁韵推开了屋门。
他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把屋外的周婆婆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您昨晚哭了?”她连忙问。
祁韵没有回答,只说:“伺候梳洗,去地窖里拿点冰块来给我敷一敷。”
周婆婆连忙应下,伺候他梳洗完,然后给他挽发髻。
“主子,今早那个乔少东家又来了,在厨房给您做早饭呢。”她说。
祁韵没有作声。
周婆婆:“他这么大个老板,肯来为您做饭,也是一片真心。”
祁韵:“你也为他讲话?”
周婆婆连忙闭嘴不敢作声了。
她给他梳好发髻,簪上银簪,连忙下去拿冰块去了。
祁韵在妆台前坐着,看着镜中的自己。
一夜没睡,脸色憔悴得不像样,眼睛还肿得像核桃,滑稽极了。
这副模样,要是乔鹤年看见,只怕明天就不会来了。
祁韵轻轻嗤笑一声。
他站起了身,往外走去。
厨房的门开着,在门口就能看见里头忙碌的身影。
乔鹤年正端着碗,仔仔细细把碗里泡发的燕窝中的细小毛发一点一点挑干净。
祁韵就站在门口看着他。
乔鹤年认真做什么事的时候,总是心无旁骛、全神贯注。也正因如此,他才总能达成自己的目标。
祁韵心里想起了昨夜松年的话。
“你就是爱他那副波澜不惊、万事不在乎的模样,爱他高高在上、玩弄心计的冷淡。”
“现在他来讨好你,你心里反而觉得不该这样,是不是?”
是。
他觉得乔鹤年不该在这处小小厨房里洗手作羹汤,他的手应该去搅弄风云、运筹帷幄,那才是乔鹤年。
他恨乔鹤年那样辜负自己、恨他一次次在自己和生意中选择生意。
但他也无法看着乔鹤年颓废、堕落、改变。
他就是这样傻,宁愿自己受再多苦、再多罪,也不愿意曾经爱过的、现在与他无关的一件惊世佳作,被染上污垢。
他无法承受那种毁灭别人的罪恶感。
祁韵红肿的眼睛又有了些湿意。
这个世道啊,就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他善良、心软,就只能一直受欺负、受委屈。
谁叫他天生就是这样呢?
祁韵闭了闭眼睛。
这时,厨房里的乔鹤年总算发现了他,连忙走出来,道:“阿韵,你怎么醒得这么早?我刚刚把燕窝炖上。”
随即,他看见了祁韵红肿的双眼。
“……怎么了?”他走近一步,想伸手来碰。
祁韵想起自己滑稽的模样,连忙偏过了脸。
乔鹤年低声问:“你昨晚上哭了?是因为……是因为我又做错了什么事么?”
祁韵袖中的手握紧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乔鹤年,你以后别再来了。”
乔鹤年蹙起眉头。
祁韵:“你是不是买下了背后那座民居,住在那里?你堂堂乔家的话事人,不该住在这种地方。”
乔鹤年忙道:“阿韵,我……”
祁韵却像听不见:“你的仇家很多,你要养的人也很多,你的命太金贵了,不该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乔鹤年蹙眉望着他:“阿韵,这怎么是浪费呢?我身上是有很多责任,可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想要妻子、孩子,想要幸福美满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