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似有恶疾(185)
乔鹤年冷着脸坐在马车中。
一旁的管事捧着笑脸:“少东家,委屈您了,现在运河封河,只能坐马车回宜州。”
乔鹤年:“不妨事。我本来也要顺着运河找人。”
管事知道他说的“找人”是找谁,抹了把冷汗,道:“咱们商队的船老大也都在找呢,一直找到除夕……”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只小心地瞅着乔鹤年的脸色。
乔鹤年的脸又青又黑,山雨欲来,管事从没见他恼火成这样,赶紧说:“运河有好些码头,说不定少夫人吉人自有天相,早早被人救起来了呢。”
乔鹤年没有作声,半晌,道:“年后盐场仍由乔文渊管事,新开的盐场,我叫他弟弟文海过来管。”
管事连忙应下:“是。”
原本年后要新开盐场,乔鹤年打算亲自过来督察的,这下改变安排,看来的确是急着找少夫人了。
不过,乔文渊和乔文海算是族中十分出众的年轻人,比那些吃拿卡要的老家伙好打交道,管事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将乔鹤年送到城外,吩咐随行伙计们好生招呼少东家,务必将少东家平安送到附近的县城,这才下车。
乔鹤年就沿着台州回宜州的路,一个县城一个县城、一个乡一个乡地找。
他头疼得厉害,好在那药方他早已记得,便自行配了安息丸,每日服用。
但即便如此,头疼也只是稍微缓解,药效过去之后,又开始突突发痛。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头痛得这么频繁,也不知道从小年前到正月初一这七八日的时间,自己去了哪儿、在做什么。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他急着去找祁韵,拼命想要醒来,可无论如何都醒不来。
等到了正月初一那日,他好不容易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在台州城的天后庙里,正靠在游廊下睡觉。
而听旁边上香的人闲聊,才惊觉已是正月初一!
这太奇怪了!
他听说过有人有梦游之症,但哪有人梦游七八日的?
而且偏偏在这紧要关头,耽误了他找祁韵!
乔鹤年在袖中握紧了拳头。
幸好,宜州那边有父母在,一听说此事,立刻派人沿着运河寻找。
可是直到今天都没有找到祁韵。
他还活着么?
乔鹤年的心蓦然沉了下去。
他想起祁韵那张羞涩清秀的脸蛋,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模样,心口酸胀。
他嫁给自己,还没享过多少福,苦倒是吃了好几回。本来以为以后日子还长,等把海盐生意做稳,以后还有数不清的荣华富贵,不急在这一时……
哪知道世事无常,一个浪打来,就把他们冲散了。
乔鹤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父母曾经的苦口婆心都是过来人的切身箴言,人生无常,不要总想着以后,该经营好当下的日子。
可惜他年轻气盛,总觉得父母说这些家长里短是在灭他的志气。他要为乔家光耀门楣,要坐稳东南首富的位子,他还有无数长风万里振翅高飞的大志向。
等乔家真正坐稳了东南首富的位置,他和祁韵的孩子出生,就不用像自己小时候那样受别人的冷嘲热讽,不用小小年纪就跟着父亲走南闯北绞尽脑汁搏一份生计。
到那时候,他们这个小小的家庭该多么幸福美满。
可一切都被一场意外打了个天翻地覆。
祁韵失踪了,生死未卜,凶多吉少。
没有了祁韵,哪还有什么孩子?哪还有什么温馨幸福其乐融融?他幻想的那些幸福一下子被全盘推翻了。
原先他以为这幸福中,最重要的是富贵无忧,现在才知道,最重要的是人。
人不在了,光剩下这滔天的财富,又有什么意思呢?
乔鹤年的额角又开始突突发痛了。
近来他的头痛比以往要频繁不少,服用安息丸的频率也从原先的一个月几次变成了几天一次。可这从小吃到大的神药,原先吃下去是立竿见影的,现在吃下去却头晕目眩,像是强行把头痛压下去的副作用,每次服用后都痛苦万分。
乔鹤年还记得小时候那位神医的叮嘱,安息丸虽是良药,但也不能多吃,觉得头痛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休息,睡一觉比吃什么药都管用。
可是他现在不敢睡。
在运河上遇袭后他刚叮嘱完阿影,随即就失去了意识,一觉睡到正月初一,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这七八日里他应当不是一直昏睡的,不然也不可能凭空跑到台州的天后庙去。
但可怕的是,他没有丝毫这七八日间的记忆。
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也没法操控自己的身体,这对于执掌着偌大家业的人来说,非常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