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她的双手都垂在身侧，方才被他搂紧的那一刹那，她的双手举起来，竟产生过想要回抱他的冲动。

但她克制住了。她不可以对他动心。他和她是前世的宿敌，今生的结局还未可知，再如前世一般，陷进去，那便是愚不可及。

她不能放任自己犯错。

蔺启不仅没松，反倒将人搂得更紧。

天知道，他搂她在怀时，心里的感觉有多美妙。就好像，他缺失的魂魄终于完整了一样。他忍不住想喟叹出声，但他不想吓坏她，紧紧抿着唇瓣，一声不吭。

“魏灵筠，”蔺启闭了闭眼睛，语气比阳光还柔和，温暖地拂过常宁的心头。“你别动，让我再抱一会儿，就一会儿。我方才吓坏了。”

常宁一怔，听着他温柔似水的语调，终于忍不住抬手推开了他。

“蔺阳和，你再不松手，我可要恼了。”

果然，这话让蔺启身子一僵，松开了她。

*

另外一边，谢承平落了单，他带着贴身小厮往前探索。

他找了半天，还没看见一根野鸡毛，但他很有耐心，一点儿也不心浮气躁。

忽然看见杨素秋，不觉眼前一亮，问她猎到什么没有。

杨素秋摇头，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笑道：“谢修撰，您说，这山上到底有没有猎物啊？大冬天的，是不是都窝在洞里睡大觉呢。”

谢承平抿唇一笑，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有的。阳和就猎了一只漂亮的野鸡。”他说话时，语声温柔，总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错觉。

杨素秋愣了一会儿神，这才移开视线，脸热，随口敷衍道：“蔺驸马真是运气好呀。走，咱们去那边瞧瞧，兴许能猎只麻雀什么的。”

她笑起来，像清澈山涧上泛起的粼粼波光，让人忍不住凝神细看。

谢承平没有拒绝，走出一段距离，状似无意间问起：“知有呢？他不是和杨六姑娘一起的么？”

“许检讨走得飞快，连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杨素秋回答得坦坦荡荡，一点儿也不介意他的试探。

事实上，是她故意摆脱了许智，来找谢承平的。

她接近许智，只是一种障眼法，让谢承平放下戒心，她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女子，她清高自持，并且她很有魅力。她不需要刻意逢迎谁。

谢承平眸光微闪，扯了扯唇角，没再多问。

两人走至一个小陡坡，杨素秋手搭凉棚，眺望远处的群山环绕，烟云浩渺，夕阳西下，像一颗巨大的咸蛋黄，垂在远处的山巅之上，一点一点往下沉。

“谢修撰，您快看，好美啊。”她并不回头，伸手拽谢承平的衣袖，欢欣雀跃道。

谢承平的视线落在杨素秋的手上，姑娘十指不沾阳春水，手指白皙柔腻，指甲上染了红红的凤仙花汁液，猩红似血。

抓在他衣袖上的手一松，谢承平才回过神，淡淡地扫了一眼杨素秋，然后看向远方。

一言不发。

山风吹拂，两人并肩而立，沉默地看着远处的金乌西坠。

片刻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回去罢。”谢承平说。

杨素秋嗯了一声，走在前面。她没有换男装，提着浅绿马面裙摆，小心翼翼地下去。

脚底一滑。

杨素秋尖叫一声。

腰上一紧，一股属于男子的温热气息飘了过来。

杨素秋又往后退了半步，整个人都靠在谢承平的怀里。

谢承平赶紧松开了手，轻咳一声，“六姑娘没事罢？”

杨素秋捏着谢承平的胳膊，站稳，往前走出两步，侧身，也不看谢承平，福身道：“我没事。将才冒犯了。多谢谢修撰出手相救。”

说完，头也不回，走得飞快，好像后面有什么野兽在追她似的。

谢承平失笑，跟了上去。

一行人汇合，高高兴兴下山去。

野猪太重，约摸有五百斤，长东去找江庄头，找了四个身强体壮的佃农，抬了一块门板去山上抬下来。

村里有个屠夫，请他把野猪收拾了，给他分了十斤野猪肉。

参赛的人，每人分了五十斤肉。

蔺珍虽然没有参赛，但她也得了五十斤，她笑得见牙不见眼，姨娘一定会很欢喜的，可以给舅舅家拿些。

就连跟来的下人，也按人头，每人分了五斤肉，个个喜气盈腮，和过年没两样。

江庄头和帮忙的佃农，也一人分了五斤肉，喜滋滋地拎回去，预备炮制成过年的冬菜。

最后还剩了一百来斤，蔺启让长东给江飞龙家割了十斤肉送去。余下的，蔺启说要献给皇上和皇后尝尝鲜，众人都拍手称妙。

晚膳异常丰富，有香喷喷爆炒的野鸡肉，也有涮兔肉吃的拨霞供，还有炙野猪肉。